身后的阿娜尔也迅速奔至九殿下另一侧,幸灾乐祸的火上浇油,问江沉月:“喂,你爱妃给你戴绿帽子了吧?”
“你胡说什么!”顾笙怒气冲天。
阿娜尔冲她一咧嘴,幸灾乐祸的笑道:“二皇女还送你腕饰呀?我早就听说,中原的高等君贵们喜好养面首,今日一见,果然了不得!
你闲来在家时,是不是也经常翻面首的牌子?一块写着九殿下,另一块写着二殿下,可真是不亦乐乎!”
话音刚落,顾笙就已经感到九殿下那股怒火,已经有如实质般袭来。
阿娜尔这话说的忒毒,更凄凉的是,严格来说,九殿下至今还没被顾笙“翻过牌子”,还是个尚未被九王妃使过的“不受宠面首”……
顾笙拳头勒得咯咯响:“阿娜尔公主,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阿娜尔撸起袖子刚欲辩驳,就见江沉月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面向身后。
顾笙也停下脚步,疑惑的跟着转身,这才发现,江晗竟然一直无声无息的跟在后头。
九殿下的满腔怒火显然已经压抑不住,迈步走到江晗跟前,几乎是鼻尖相抵的距离,偏着脑袋面无表情的与对方目光相交,压着嗓音:“二姐还有事?”
江晗也未让步,直直站着,面上却温和的笑了笑:“我怕你难为她,就想跟来解释一下,那条链子是我闲来打磨而成的,自个儿不合手,不想白费了功夫,才让她戴上试试。”
江沉月敛起一双浅瞳,盯着江晗戏谑道:“噢?不是特意给她做的?孤瞧她戴上后只略短了一截,真是可惜了,阿笙近些时日丰腴了些个,若换做两三个月前,那链子长度就分毫不差了。”一勾唇角:“二姐真是好记性。”
被当面戳穿讥讽,江晗面色也有些挂不住,微垂下一双凤目,沉声道:“没错,我听闻九王妃回门宴那天,见着了不干净的东西,受了惊吓,就想着替她亲手做个辟邪之物,保她安宁。”
“僻邪之物?二姐真是说笑了,‘脏东西’必须得自己动手去清理。”
九殿下低下头,嗤笑一声,一挑眼,一双淡金色眸子透过长密的睫毛,挑衅的看向江晗:“孤要是沦落到要靠一条破链子去保护自己的王妃,那还不如趁早死了心,心甘情愿将她拱手让人,没本事就别总惦记着。”
江晗猛一睁眼,头一回被自己的皇妹出口羞辱,顿时捏紧拳头,广袖之下一阵咯咯作响,压着怒火道:“你说什么?”
“还想再听一遍?”
对方话音刚落,江晗便陡然一招灵鳌步,旋身移至江沉月身侧,一掌劈空,猛然袭向对方后心!
那出手速度之快,只叫顾笙闪眼间就见眼前少了一人。
再回过头的时候,就见九殿下已经侧身抬手格挡,电光石火间,提膝反击,矮身自下而上猛地出拳,如雷霆万钧!
顾笙看不清双方交手动作,只听一阵闷沉扎实的击打声掠过耳畔,最终咚的一声重击,其中一个身影霎时被踢出了战圈!
大夏两位最高等的皇爵交手,虽只一刹那,浓烈的战斗信息素却已经全然扩散开来,远处隐约传来军士们急促的脚步声。
事发突然,顾笙和阿娜尔还没意识到需要劝架,战斗却已经火速结束了。
被踢出战圈的江晗微一趔趄,站稳脚步,满目震惊的挑眼看向江沉月。
原本只想教训一下出言不逊的晚辈,却没想到江沉月的身手已如此了得,更没想到这平日懒散怕事的小崽子,出言不逊之后竟还敢不顾孝悌,出手对她反击!
一旁的阿娜尔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随即倒抽一口冷气,侧身一把拽住江沉月的胳膊,兴奋的吼道:“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刚刚是怎么出手的?我没看清,你再比划一遍让我瞧瞧吧!”
九殿下此刻显然已经没了半分怜香惜玉的风度与耐心,劈手便甩开了她的纠缠。
阿娜尔被挥得一个酿跄,退后数步,险些摔倒在地,见对方满面怒火,便不敢上前理论,撇撇嘴,乖乖缩去了一旁。
对面的江晗抬手按住侧腹,丹田一阵火辣辣的巨痛,一股邪火上涌,嗓子一甜,蓦然呕出一口鲜血!
“江晗!”
顾笙猛然睁大双眼,急忙要冲上前查看伤势,手腕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扯住。
被猛地拉回身子,一双猎豹似的凶狠眸子赫然看进她的眼里,低声开口:“你舍不得她?”
顾笙手足无措,哆嗦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下意识侧头去看江晗,见她嘴角漫出血迹,急忙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臂,急声道:“二殿下受伤了!仆去叫太医!”
江沉月见她想要挣脱,顿时怒火更甚。
这个女人的柔软心地,原来并不只是对自己一个人。
“我没事。”江晗直起身体看向顾笙,抬手擦干嘴角血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牵强的笑意。
不过是一条链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顾笙怨愤的瞪了江沉月一眼,虽然知道挣不脱,却仍旧泄愤似得更奋力挣扎。
那双桃花眸子里戾气暴涨,顾笙只觉手腕猛地一紧,身体就被扯撞进对方怀中。
江沉月温热的薄唇贴在她耳畔,嗓音从未有过的凶狠:“你今儿敢过去找她,就别回来找孤了。”
闻言,一旁的阿娜尔眼睛顿时亮了!迫不及待的看向顾笙,希望她赶紧去翻二殿下的牌子!
顾笙一个咯噔,心窝子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就因为她对故友起了怜悯之心,就说出这么绝情绝义的话吗?
这个人,真的爱她吗?
从前那些独一份儿的迁就与纵容,难不成都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吗?
紧接着,身体就被对方彻底松开。
自由了,她却僵得无法动弹,仍旧无措的望着江沉月,那双淡金色眸子里此时蓄满了雷霆怒火,毫无半分旧日的情谊。
不等她答话,九殿下便漠然转身,朝营帐扬长而去。
顾笙心口酸涩,回过头,便看见一群士兵已经赶来,满面疑惑的四处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有侍从发现宣王的前襟染上了血迹,便急忙上前搀扶。
顾笙也想跟随照看,可江沉月方才的话却让她心如刀割。
江晗在她心里是莫逆之交,因为爱上九殿下,才明白爱一个人的正真感觉,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是才意识到,她自然没法对九殿下证实自己感情的清白。
可那句“找她就别回来找孤”,算是气急而出,也未免太伤人了,这人当真能对她如此绝情吗?
顾笙眼眶憋得通红,满心怨恨与委屈,回头看向江沉月绝情的背影。
最终,还是没骨气的追了上去。
她拿不准九殿下对她的底线,所以连壮着胆子使小性子的底气都没有。
她没法同样的铁石心肠,她舍不得失去。
这个人是未来的铁腕帝王,在床上对她百般宠溺、迁就讨好,下了床,却让她连偶尔的脾气都不敢张扬。
顾笙满腹委屈,一路走一路掉眼泪,默不吭声的跟在九殿下身后,一同走回了营帐。
帐内的侍从立即倒好茶水,搁在茶几两旁,九殿下仍旧不发一语,踅身走至茶几前,端起茶杯,仰头灌下一杯水。
顾笙没有主动上前搭话,红着双眼坐去床榻上,背对着九殿下,时不时抹一下眼泪。
九殿下从小就怕顾笙掉眼泪,照说不多时就该腆着脸来逗她开心了,这一回,顾笙却迟迟等不到该来的和解。
顾笙用余光偷窥茶几旁,却发现对方已经没了人影,不知何时就无声无息的出了营帐。
泼天的绝望感劈头袭来,顾笙像被掏空了心,孤零零的坐在床榻上,惶然无措。
心里的怨恨达到了巅峰,她一时想冲出去找九殿下埋怨咆哮,一时又想出去对那家伙服软道歉,情绪在极端的怨恨和极端的依恋间徘徊不定。
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刻骨的迷恋腐蚀了她所有的自尊。
顾笙在营帐里胡思乱想,熬过两个时辰,直到侍从点上灯,帐帘才被人掀起。
顾笙猛的站起身,就见两个侍从架着烂醉如泥的九殿下走进了帐篷,小心翼翼扶到了床榻边。
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就安宁下来。
九殿下被送回她身边,睡颜安静。
于是,所有的惶恐埋怨与挣扎,一瞬间都烟消云散。
第130章
侍婢很快热好解酒汤药,呈至床榻旁。
顾笙见九殿下睡得正酣,不忍心打扰,转而去问跟来的长随:“殿下是同谁和的酒?喝了多少?”
长随躬身应道:“殿下方才与宣王对饮,只满了一碗酒,一口喝干了。”
怎么会去找江晗喝酒?顾笙诧异的追问道:“殿下同宣王说了些什么?”
长随答道:“奴才不知。”
顾笙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又打发侍婢端来一只小炭炉子,温上解酒汤,以备九殿下半夜醒转。
屏退了侍婢,顾笙独自守在九殿下身边,一夜无眠。
汤药热了三四回,转眼天就亮了。
直到骑兵拔寨回京,顾笙才不得不叫醒了九殿下。
如从前一样,酒醒后,江沉月还有些愣神,迷迷糊糊起了身,被侍婢们拾掇齐整后,便同顾笙一并出了营。
由于九殿下需伴驾随行,不能同乘,顾笙只好乘坐马车先行回了清漪园。
平日里,顾笙独个儿待在园子里,不论是叫戏班子,还是与侍婢们玩乐,日子都算过得惬意。
此时此刻,顾笙却再没了半分取乐的兴致。
临行前,九殿下与她暂别时的态度仍旧十分冷淡,顾笙魂不守舍了一路,回来后,还得在焦虑不安中守候小人渣从宫里回府。
这样的焦灼,一直持续到入夜一更天,守在外院的小太监一得到消息,就匆匆进门禀告王妃:“殿下回府了,刚进了正院。”
顾笙闻言欣喜,匆忙整理好发髻,在卧房中坐立难安的踱步等候。
半个时辰过去了,外院始终没传来殿下驾到的通报。
时间开始变得煎熬,顾笙的手脚一寸寸发冷,直到二更鼓响起,浑浑噩噩的脑袋顿时像是被木棍猛地一锤,绝望的瘫坐在了茶几旁。
石榴仍旧在一旁守着,顾笙回府后她就觉得不对劲,一直没敢问出口,见此情形,心里便咂摸出了个大概——
狩猎之前,九殿下每日处理完公务,头一件事就是急着往小院里赶。
而今日,殿下回府也不算晚,却独自留在了正院,再瞧见顾笙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八成是二人间起了什么争执。
看顾笙那惨白的面色,石榴心疼得紧。
她打发了侍从,独个儿留在自家三小姐身边陪着。
端上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开口劝道:“九殿下连日狩猎辛劳,今儿没准是身子乏累了,才歇在正院,姐儿别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