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拿筷子吗?”
安之迟疑了一下,点头。
言蹊给她拿了一对儿童筷子,勺子。她小手抓起来,道谢,仿佛想起什么问:“心姨,爷爷和奶奶……他们吃了吗?”
言蹊看看她,“嗯,他们都吃过了。我也是。”
安之默了默,小声道:“我起晚了……”
言蹊揉揉她头发,“没有,爷爷奶奶本来也不在餐厅吃,他们起得早。心姨也是……”
“快吃,要不然肚子里的青蛙要叫了。”
安之这才放心,小口小口地吃起东西来。她吃相很乖,舀一勺粥,吹一吹,含到小嘴里,咽下去。咬一口鸡蛋饼。再吃粥。
像只小兔子一样,连咀嚼的声音都很小。
而且只吃放到她眼前的食物。
这样她仿佛就很开心了,偶尔抬头,小酒窝扬一扬,对她笑。
言蹊心里一瞬间的波澜起伏,不知道怎么该对她说她今天就要回市里去工作。但还是要对她坦白。
等她吃完,她们在客厅坐着。
“安之……”她刚尝试着开口,小女孩听到她的语气就坐直了,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就像兔子受惊一样竖起耳朵。
言蹊抚抚她的耳侧:“你安心的住在这里,没有关系的,心姨和我爷爷奶奶都很欢迎你,还有过几天我侄子们就回来了,他们跟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一起玩……”
安之抿了抿嘴,右颊边的酒窝黯然地陷进去。她问:“你不在这里吗?……”
言蹊:“我在市里工作,会比较忙,不能每天晚上都回来……”
安之看着她。
言蹊:“我下个月……嗯……下下周回来。”
安之还是看着她,离得近了,看得见言蹊的皮肤很白,双眼皮深,眼形是偏狭长的,尾端自然微翘,天生的一对笑眼。
安之小肩膀矮了矮,头发细软地伏在她脸颊。她垂下眼睛,言蹊在家穿了件灰色的大卫衣,阔腿牛仔裤,安之盯着她袖口看,有一圈白色的压线。
突然,耳朵被暖腻的手捂住。安之被动地抬起头,言蹊的眼神温柔剔透,弯起唇角,嗓音清和:“安之,我下周回来。跟你保证。”
回市里的路上,天突然暗了下来。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言蹊心情莫名有点低落。
她离开的时候,跟心姨多聊了一会儿,请她千万多照顾一下安之。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心姨是照顾他们兄妹几个长大的,看养小孩经验丰富。
可是安之……
那个小女孩听她说完,突然问她,“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言蹊微微一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问,但是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好,“言,语言的言,蹊,这个字比较难……”
她拿来纸笔,尽量写慢给她看,“就是小路的意思。”
她的字秀气又沉静,带着大人写给小孩看的那种端正和规矩。安之细细地观摩着,把纸捏在手心。
她又问,“为什么叫你小五?”
言蹊:“因为我在家里排第五呀,小五是我的小名。”
安之小嘴微张“哦”一声,墨亮的瞳仁泛起笑意。言蹊借机逗她,“那你有没有小名啊?”
安之道:“有的,外公叫我陶陶。”她嗓音糯软,“……只有外公这么叫我。”
几颗大点的雨滴砸到玻璃上,言蹊拉回思绪。天空飘起了密密的雨丝,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来了。
第9章
言蹊和所有刚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对着工作有着灿烂的憧憬和无尽的冲劲。电视选题确定下来后,只有一周的拍摄时间,时间紧迫工作量又大,她们几个新人每天从早到晚,忙到焦头烂额。
很多时候,一天的拍摄时间后,凌晨还会开会分享心得,总结自己的经验和不足。言蹊跟他们相处的不错。那些加班的夜晚,在深夜的咖啡馆,在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在路边的烧烤摊。
邶城的凌晨时分,灯火阑珊,人烟稠密,年轻人谈笑风生,把酒举杯,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望。
而言蹊在这种时候才能稍稍放松一点,不经意间挂念安之。
那个小女孩,年幼失去至亲,以为会跟母亲一起生活,却被母亲推给父亲,受到冷漠的对待,被自己带回家。
她一直没有安顿下来,像一个皮球一样,被这方推给那方,兜兜转转,被自己带回家,而自己也没能够呆在她身边,相当于又把她置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在她年幼的心里,会不会不理解什么叫做工作,也把言蹊当作“不想要她的人”。
言蹊想,如果自己是她,大概也会这么认为。
不,她没办法站在她的立场。虽然她五岁时也失去双亲和一位哥哥,但是她那时没有太懂事,很多记忆随着时间已经慢慢模糊,而且她几乎是在爷爷奶奶和哥哥们的呵护下长大。
怎么能一样呢?
心姨在电话里宽慰她:“安之很乖呢,会自己洗澡,吃饭,还敢自己一个人睡觉,跟爷爷奶奶也相处得很好。”
“你大嫂,大胖和小胖回来了……家里又热闹起来了……”
“倒没有一起玩……安之太文静了,有点怕生……
但是尽管她这么说,言蹊还是不能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