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茵就坐在他的对面,肖岩在对方的目光压迫下低着头,将食物塞进嘴里,其实根本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
“我需要再度采集你的血液样本。”
肖岩低着头。
“嗯。”
“你接受X病毒接近八年,而马克是五年,我需要对比你们血液中X病毒的活跃程度以及……”
“我不需要知道理由,只要你想要。”
肖岩扯了扯嘴角,真是要命啊……什么叫做“只要你想要”?不是应该是“只要研究需要”吗?
要是海茵·伯顿总这么对他说话,他的脑袋一定会死梗。
之后的一整个月下来,肖岩都沉浸在研究之中。
他有很多的发现,比如随着时间变长,X病毒在人体内的活跃程度也在日渐增加,当它的活跃超过人体所能负荷的时候,人体就会迅速机能衰竭,被这种病毒吞噬一切。
而很明显海茵血样中的X病毒远远活跃超过马克的血样,应该说远远超过普通特种兵的代谢周期。玛亚的担心没有错,海茵的身体别说坚持两年,就连半年都是个问题。
海茵身体的力量速度方面就越发超出常人,但付出的代价令人害怕。
以往的研究员都在致力于要降低这种病毒的活性,但活跃正是这种病毒的属性,降低病毒活性的同时也会降低宿主的体能从而无法满足特种兵作战需要。
而病毒已经与宿主完全结合,改变了宿主的部分基因。
他需要的是彻底扭转这种病毒获得能量的方式,一直以来研究人员都想要从它的基因链中剥离产生机能的部分,也许应该反其道而行,将它看做一个有缺陷的病毒,必须为它添加某些要素才能让它变成一种完美的病毒!
海茵对肖岩的大脑抵御能力训练并没有结束,训练时间被安排在了晚餐后,直到睡前结束。
训练开始之前,肖岩用力地咽下口水,而海茵在他的面前坐下,挺直背脊,手掌放在膝盖上,标准的军队坐姿。
“现在你的脑海中有一个疑问,并且不确定我给你的解释。”
海茵的直接出乎肖岩所料。
“所以我给你机会找到答案。”
肖岩下意识紧张起来,拳头握紧,难道他又要再度进入海茵的思维吗?
“我将作为‘阻断者’进入你的思维。试着将我困住。”
“什么?”肖岩傻眼了,上一次他试图困住某个阻断者,结局就是他将自己也困入了潜意识,昏睡了几天!
“试一试在你的大脑中分析我的思维,因为那部分思维反而比起在我大脑中的思维更加纤弱,比起潜入我的大脑,你将更容易找到属于你的答案。”
“我……我根本不懂得如何去做!我只会构筑一个结构,当对方不断摧毁而我不断修复……这根本没有用。”
“这并不是你将自己困住的理由。”
“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
肖岩用力地看着对方,那次事件成为马克嘲笑他的理由,更加从那时候开始,他被称作“蠢笨的菜鸟”。
“因为你的思维层太浅,才会动用自己的潜意识。思维并不是物质,它可以无限深沉。”
肖岩露出苦笑,还是这样抽象化的解释。
“想象当你身处宇宙,远离太阳系,四周一片黑暗,只有遥远的星光。你如何辨认方向?”
“……方向毫无意义。”
肖岩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并不完全明白。
“连结终端,少尉。”
肖岩的心脏狂跳起来,当他抬起连接器时,脱口而出:“你还会做那些事吗?”
“如果你是指上你,当然会。”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他的意料,而海茵已然进入了终端。
妈的!肖岩只能在心中破口大骂。
瞬间,他能感受到海茵的意识以无法追赶的速度穿越他的思维外沿不断深入。
这样的速度,他很快就能进入肖岩的潜意识。
要怎样捕获他?
不要去想构筑任何具体的事物,这在思维的世界里是相当危险的。
想象自己身处宇宙,四周浩瀚无边,任何表示方向的名词都失去了意义。
就在那一瞬间,海茵冲入一片虚无,只有零星的几点光亮。
肖岩没有可以收紧自己的思维,他知道越是宽广对方就越不可能逃脱,无论海茵去向哪个方向,自己都能无限延伸。
“现在,学会解析。大部分阻断者潜入时,他们的思维是一个整体,这是你解读对方思维最好的时机。”
肖岩刚试图解读海茵,对方的思维体瞬间散开,如同崩裂的星体,在肖岩的思维中扩散开来。
这是肖岩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形,他只能不断延伸自己来包容海茵,那些细碎的散沙是无数记忆与思绪的片段,即便解读也无法连贯。
但肖岩却在其中看见了自己。
比如他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叶放在鼻间,四周是无数丧尸的残骸,身旁是学员们快速转移的脚步。
那是他第一次与海茵相遇,他以为这个男子的眼中空无一物根本未曾注意到自己。可偏偏在他的记忆碎屑之中却那么清晰。
又或者他躺在床上睡的深沉,他的发梢他低垂的眼睫被海茵的视线细细描摹着,连呼吸都被对方勾勒出形态。
这让他如何相信,海茵·伯顿曾经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而最让肖岩感觉不可思议的是他浑身是血倒在餐厅的画面,肖岩感受到一种刺痛和窒|息感,仿佛视觉崩裂,惶恐如同潮水奔涌,理智荡然无存,难以抑制的绝望铺天盖地。
原来这就是那一天海茵的感觉。
仿佛要将他揉碎了藏入骨血的占|有|欲,所以海茵容忍不了他的死亡。
心跳加速,思维不受控制被打乱。
当他延伸的速度没有跟上海茵思维碎屑的扩散速度时,海茵已经即将到达肖岩的潜意识。
他心中一惊,自己还是失败了!
海茵适可而止地退出了肖岩的大脑,中断了连接。
肖岩狼狈地取下终端连接器,低着头大口喘着气,额角汗水滴落。
“你觉得自己的表现如何?”
海茵微凉的嗓音响起,肖岩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轻颤。
“……很糟?”
“你从我这里看到了什么?”
“那次……我差一点死掉。”肖岩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那种情感上的冲击异常震撼,原本以为对一切都无所畏惧的海茵竟然会有那般动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