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善亡了,嗯……这不, 子承父业了。
他们这些混成精的老油条嗑着瓜子看热闹就好了。
泰兴帝听着群臣三呼万岁的声响,莫名得觉得今日这音调一点都不肃穆端庄,反而透着股诡异的八卦气息。
回眸扫了眼站在最前面的霍·奇葩·珏, 见人一如往常用“负心汉”的眼神盯着他,泰兴帝就觉得自己胃疼得抽抽。
他甚至后悔当年派贾代善去西北了。
是,当初是他把贾代善派往西北, 意在分西平王手中的军权。毕竟他父皇大手笔,四王带兵驻扎东南西北四方, 守门户!他老人家打得了天下分得了地盘, 是无比的英武帅气!是难得没狡兔死走狗烹的开国帝王。可留给他这皇二代绵绵无尽的麻烦。
所幸, 他年轻有耐心也没那杀功臣的心思, 其他三王也是乖觉的,北静王直接上交兵权回京,东宁王替子求娶公主,并让嫡子一脉在京, 让武举小将们出头;南安王亦是如此。至于西平王,泰兴帝想扶额,他完全不想回忆西平一脉。
西平王所管辖之地因与游牧民族接壤,一直是朝中军事重地。初代西平王军事天赋有,发达了就娶妻生子,但一下子生太多了,导致后院不宁,而继承的二代西平王是个军事没天赋,还好、色。要是跟他爹一样,只好、色就还算了,这还宠妾灭妻。别说他这个皇帝不放心西北边境了,就是作为同气连枝的四王八公也不放心。
不幸中的万幸,作为第三代西平王,霍珏各方面直接碾压了他爹,甚至军事天赋超越了他祖父,是个难得的天才。
不过,此唯有一点令无数人诟病——冷血杀性,绝大的杀性,睚眦必报。大抵是这人幼年生活带来的阴影太深,其幼年因后院倾轧失踪(这种小白菜,没贾珍那独苗待遇,贾家是两兄弟齐心协力,豁出多少人力物力人情关系,没日没夜找了两个月才寻回),被直接草草定了“早夭。”待他成年归来西平王府,捧出他娘的牌位,宰了自己一窝庶兄姊妹血祭,当然,霍珏也想宰他爹。不过一辈子昏聩的二代西平王难得干了件清醒的事情,自绝了。故而,事情到底还有回转余地,霍珏是事出有因,况且又没杀爹,经过其他三王八公的求情活动,碾压过一帮文臣,最后判处流放北疆戴罪立功,西平王爵继承待定。
霍珏从一个小兵做起,从东北那冰窟窿中一步步军功升迁上来,坑杀后金罗刹等部落,重掌西平军。期间伴随着其一次次战功的便是血。文艺点说霍珏是坟墓里的石蒜,象征死亡。简单粗暴的便是恶鬼索命。
在霍珏流放,西平王一脉无人的时候,主领西平军的是贾代善。就算后来霍珏归来,但本朝与匈奴一战中,主帅还是贾代善。
因此过往,所有朝臣,包括贾代善自己都觉得霍珏朝他找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他贾代善是乘人之危去霍家地盘撸羊毛的。
他这个皇帝作为撸羊毛的幕、后主导之一,因霍珏的异军突起,暂且放下撸羊毛活动,先把自家“撸羊工”贾代善调任南边,平前朝余孽的叛乱。原本想解决外部纷争后,再对霍珏徐徐图之,岂料霍珏追着过去了!
而且霍珏干干脆脆猛得一步追上了其他三王的脚步—交兵权,然后把他那宝贝妹妹塞宫里,自己挥挥衣袖,以国舅身份持续找茬去了。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泰兴帝倏忽间感觉自己也可以撸起袖子写个话本《皇帝难为》。
默默哀叹着皇帝不好当的泰兴帝按照朝会惯例,示意六部三寺汇报本旬日常工作。然后简单迅速的结束朝会。
因为他已经收到风声了,贾赦这货……罢了,还是罢了。不给霍珏有机会借贾赦再借题发挥了。
下朝后,按着品阶退出乾清宫大门,崔宇也没当下就走,等贾赦出门,瞧着人依旧一脸凶残,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找茬!眉头拧了拧,崔宇也不顾礼仪,拉着人就走。
贾赦直接蹦起来,但终究顾忌着崔宇身份,咬牙,悄声:“崔宇,你别没事找事!我跟他之间有仇有怨怎么闹都成,你别当小池鱼。”
小池鱼崔宇瞥眼气鼓鼓的贾赦,眼角余光扫扫说话间与皇家宗正寺寺卿福王一同出殿的西平王,同样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在人眼里有什么能耐?除了血缘,还有什么?先自立自强提升自己实力,待日后让人明白莫欺少年穷道理。”
“叔,就是啊!”贾珍一听这话,狠狠松口气,感觉自己莫名看着顺天府尹顺眼了几分,小声附和道:“叔,现在贾家就咱两,打不过他。等过个十来年,琏儿蓉儿他们都长大了,咱背后偷偷给他套麻袋都成。到时候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
贾珍愈发压低了声音,用声若蚊蚋的音调说着最后那意味深长的话语——随便怎么群殴!
贾赦闻言,凝眸想想,认真道:“这样显得我们欺负孤寡老人。现在去揍他,输了,还能说以大欺小。”
崔宇倒抽口气,言简意赅,面无表情:“贾通判,你再不回衙点卯,履行自己的通判职责,你的考评不打算要了?”
“还是说你是打算混混日子?”崔宇话音重了一分:“那就直接回将军府,当富贵闲人,别占地方。”
说完,崔宇直接甩袖走人。有这么个下属徒弟,他真能气成弥勒佛。
“你!”贾赦怒得面色青紫,对着贾珍讨伐:“我又没求着他出手,他竟敢……我……”
瞪瞪贾珍身前爵袍,贾赦话语戛然而止,垂首看看自己的爵袍,斜眸扫眼西平王。到西平王这个身份,无论是身穿郡王爵袍,还是将军的战袍,都已经让人无法小视了。众人畏惧的只会是他的实力。
而他呢?
只有爹!
“我……”贾赦深呼吸一口气:“走,我们走!”
看着这一幕的西平王面色沉沉,远眺了眼已经快走到宫门的崔宇,眼眸闪闪,负手回去找泰兴帝:“本王不喜欢那个姓崔的。”欺负他家小奶狗。这小蠢货明明一脸—下朝后别走,有种单挑的模样。
多有精神气!
他当初就爱看贾赦带着人屡败屡战,回家找爹再战的坚韧之气。
泰兴帝头疼:“朕很喜欢小崔,他待恩侯也是尽心尽职教导的。给恩侯找个如此好脾气有原则性的师父,你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吗?”
“不知道。”
泰兴帝气得随手抄起一本奏折就砸过去:“滚!朕警告你别插手小一辈的事,就你这破德性,没准又得让两人结仇了。”
“你也不反省反省自己!”
“本王反省了,”霍珏幽幽看眼泰兴帝,正色道:“本王权势不够,要是我是皇帝,他就会时时刻刻揣摩着我的心情。”
若是别人野心勃勃他没准还心生提防,但眼前这神经病……
泰兴帝揉头,和声道:“朕教你一个办法,去写话本吧,在你的话本里,老贾……”
迎着人那煞气的冷眼,泰兴帝舌尖一转,避嫌道:“贾代善,贾代善想怎么把你当小公主宠都成!”
闻言,霍珏面色缓了缓,甚至还带着丝羞红:“是夫人。”
“好好好!”泰兴帝忙不迭点头,把假贾夫人送走。
待听得人乖乖回府,不去顺天府找茬消息,泰兴帝松口气,忍不住跟戴权吐槽:“老贾魅力真有这么大不成?”
戴权苦笑,“皇上,这感情的事情又谁能说得准。”
“也是。”泰兴帝倏忽间有些同情霍珏,端茶抿了一口,叹道:“知晓太多小秘密也不是件好事啊。”
他听说过贾代善昔年在西北遇到了一个牧羊女,这女的还救过他一命。那时候贾代善刚去西北,才十四岁,因莽撞追敌入了敌人圈套,奋力厮杀才逃了出来,遇到牧羊女时,正值这国公少爷难得遇挫之际,据闻这牧羊女非但照顾他,还鼓励他。总而言之,少年慕艾,血气方刚的年纪,看上眼了,毫不羞耻说是救命之恩要以身相报,要把人娶回家。
那牧羊女也答应了,还交换了信物。
结果贾代善好不容易甚至还要死要活的说通了老国公夫妇,一回去接人,寻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