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来报保龄侯扇巴掌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派人去把霍珏这堪比亲娘的给拦住。所幸去得及时,否则贾赦没准就得被“后娘的爱”给拖累死了。
“你现在宰得爽,你能活到恩侯他死的那一刻吗?”泰兴帝语重心长:“你这不叫爱,懂吗?”
“就你懂教孩子。”
“废话,到底十几个崽子,老子管生管养的,怎么就不懂了?”泰兴帝道:“他们哪个不文武全才?”
“可惜你没有十几把龙椅。”霍珏依旧气不顺,毫不客气嘲讽着:“百花齐放不是春。”
对于自打贾代善走后,霍珏就愈发找死放飞自我,泰兴帝没法真让人去死,可也不能就忍了这股嚣张,沉声给自己找场子:“先备着,没准以后就用上了。十几个里朕还不能挑一个最顺眼的?”
顿了顿,泰兴帝强行将话题拐回重点:“保龄侯看着还成,等他理好自家事,教好自家子弟,要是还能用,便由恩侯去递过一个起复机会,也给恩侯刷刷名声。霍珏,你给朕清醒点,人活俗世中,恩侯没你那才能,而且现在天下大定了,哪有那么多军功给他去立?像你这样的,也仅此一例。你现在光棍一条,可他还有子嗣,还有家族。”
说着,泰兴帝扫眼密信,密信上说,叔侄两到最后讨论起什么食材最为补脑,然后让厨房做了一桌补脑宴,不由得笑了笑。
“朕倒是不去了,你现在去贾家,没准还能蹭顿补脑宴,你也跟着补补脑子,别越活越糊涂!”说到最后,泰兴帝重重叹口气,挥挥手示意暗卫给霍珏解开绳索。
三十个暗卫群殴霍珏一个,才把人拿下。
霍珏这种奇葩……
泰兴帝倏忽间感觉自己不厚道,还多亏了贾代善的魅力。得学前人叹一句—朕非贾代善,不帝矣!
刚叹完,泰兴帝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飘,当下也懒得跟人计较,再看看密信,望着上面贾赦说的话,咋看咋觉得贾恩侯着实贴心,而且跟他想法一样—屁股决定脑袋!
艹,有时候憋得特想爆粗口。
哪怕他就会这一句“艹”,但就是非常想说说。
凭什么他父皇行,气狠了还能直接剁人,他就得规规矩矩的,憋得慌。
当坐在龙椅上一点点的老去,不再年轻,精力不在充沛的时候,他其实懂的,懂朝臣,懂后宫妃嫔,懂子嗣的心。
但他不服老,不甘心呐。
所以,贾代善替他死了。
可他依旧无法下定决心,去改变朝中的乱象,甚至还因为贾代善的遗书而不虞。因为这是无数历史事实记载的,很正常的现象—夺嫡。围绕着一把龙椅,皇子们竞相争夺,朝臣们浴血弑杀,有的输了,有的赢了,朝臣注入了新鲜血液,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会努力“施恩”百姓。
历史就这样缓慢的一代更替一代,只要不是无能昏聩的暴君,那么作为帝王上位最先施恩的老百姓就会是受益者。
但是,他看着贾赦几乎日日夜夜坚持,跳出荣国府那一亩三分地,贾代善给他留下安逸之地,像个初生的婴儿般一点点的探索自己未知的世界,莫名有了些触动,而后清北书院之事,是彻底给他下了决心。
子嗣朝臣不受控制,而且隐私手段使的下作。
所以,他很有必要跳出夺位这个怪圈,不该被历史束缚,导致自己就像井底之蛙一般,干的都是些历史上所谓的明君该干的事情,规规矩矩的。
而外边那些海洋小国,不查不知道,一查倒是个个夜郎自大。听听外边那海洋小国这雄心,什么“在朕的领土上,太阳永不落下!”
他怎么能输!
别说太阳,就连月亮都是朕的!
“老戴,去信让继宗先回来。”泰兴帝磨刀霍霍:“把老五他们带出去开开眼。”不是雄心勃勃吗?他不杀子,全部扔海外自生自灭去。
“还有派个人盯着史家那老……老虔婆!”骂完人的泰兴帝感觉自己浑身舒爽。
此刻,保龄侯府
保龄侯一回到家,视线望向依旧一脸愤愤不平的母亲,开口:“太太,从今后便在佛堂清修。”
“你这个孽障!”史家老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抡起拐杖对着自己许以厚望的儿子敲下去。
“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史家!”史家老太君怒喝着:“你们没经过苦日子,不知道如今这富贵来的有多么的不容易,那时候连草根也要吃,甚至还要去抢,不争不狠心就活不下去……”
“要不是贾赦忤逆顶撞,不听话,我也不会对他动了杀心。”史家老太君哑着嗓子道:“这件事错只错在用错了人。”
但不管如何,她只要活着,就还有翻身的余地。
一辈子风风雨雨都经历了,岂会在小小的阴沟里翻船。
哪怕没了诰命,贾赦是她女儿的血脉,她的外孙。
保龄侯面无表情的看着振振有词的亲娘,正要张口说话时,管家面色羞红的来报:“侯爷,咱们家大门被些老百姓扔了烂菜叶子等腌臜之物。”
“莫要抵抗,闭门。”保龄侯闻言,眼眸闪出一抹厉色,也不去看自家娘亲如何,吩咐道,而后视线看向一直沉默不敢言语的两个子嗣,吩咐道:“你们从今日起莫要出府了。”
“父亲,你为何要打恩侯那一巴掌?”史鼐忍不住问出声来:“要是没那一巴掌,就贾赦那脑子,怎么样,娘舅亲娘舅亲的,您还有说话的余地在。”
“为了救你们。”保龄侯冷冷的看了眼史鼐,又看看史鼎:“你们两个在京干了什么好事,不要以为没人知晓。你们连贾赦那个脑子都没有!有本事也给我三年考个进士看看!”
鼎鼐之器,寓意执掌朝政。
他跟所有望子成龙的父母一般,希望子嗣成才。这两人的确成才,毛都还没长齐,便要从龙站队。
“你这是在怪我不成?”史家老太君眉头拧得紧紧的:“这诸皇夺嫡本就是……”
“来人,请老太太去佛堂。”保龄侯面色冷厉无比:“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罢了。”
说完,保龄侯直接唤来自己随行的亲卫,见着人粗暴无比的把人请下去,眸光闪了闪,缓缓吁口气,扫向面色愤怒的两个儿子:“你们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话音落下,也叫了亲卫直接“请”走,保龄侯再也撑不住那最后的体面,颓然的坐在了圈椅上,两眼无神。
不知过了多久,保龄侯听着一声“父亲”的呼唤,才渐渐聚拢了些焦点,眸光看着眼前的长子史爵,张了张嘴,舌尖转了又转,才艰难无比的张口:“吩咐下去了?”
“是。”史爵垂首,低声回了一声。
“到底是我们对不起恩侯,日后好好待他。”保龄侯手抵着额头,像是在寻找支撑物,沉声道:“现在你也安心在家习文练武,你总有起复机会的。莫要被闲言碎语移了性情。”
“父亲,”史爵不由得心中一慌,哽咽道:“恩侯他会懂的。”
出了大理寺后,他便奉父命偷偷派人去南城北城散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