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了精致的眼，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阿弥陀佛。」方丈垂下眼当作没看到，却开口对我说：「施主说的确有道理，可是老衲也没法轻信你的话不是吗？」
烙玄优雅地从袖子中拿出一书细长的卷轴，随意地递给方丈，一举一动都流露着他独有的强势。
就好像「我给你的，你就得要，我不给的，你别想抢」那样……
「方丈！别接，说不定有毒！」湖边的人群吼了起来，却又没人敢过来挑战魔教的锋芒。
倒是广延见我安全后，才放下了手中的剑，方丈稍一犹豫便接过卷轴直接打开了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那卷轴该不是正派人士的罪证吧？烙玄走到我的身前，将刚才袭击我的那把暗器扔到地上。
那尖锐的飞刀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便碎成了粉末！
「我本不欲与尔等接触，可瞧瞧你们自己。」他望向湖岸。不屑的目光敛起，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东夷屡屡进犯中原，而朝廷却懦弱主和，不住妥协后退，近几年来饥民、难民、流民还少吗？而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做什么？在自己构建出来的江湖里勾心斗角，争名夺利、自私自利。你们要义正言辞地跟着朝廷与我们叫嚣，我不介意，但你们之间哪个今日不是为我湮日教的财路广泛、武功绝学、绝世兵刃而来的？说得好听是为了铲除异己，说得难听便是为了届时伸手分赃。」烙玄很少说那么多话的，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忽然很生气？
「好吧，如果真的问心无愧，在内斗之后绝不要我教半分好处的英雄，大可站出来让人瞻仰一番风采，别说什么为了名扬四海，可笑！在破瓦砾之中立脚就这么愉悦吗？这般斗来斗去，盘子里的菜却从来有增无减，有没有人认真想过怎么开拓新的财富，去应对外来侵犯的压力？没有创新、没有远见、也没有仁德。每次大灾之后多少人死，又有多少江湖人扶贫救困的？只顾好自己的一片砖瓦，那便是你们所谓的侠义吗？莫说我教魔性如何，当说尔派人性如何即可，大局当前，却眼见狭窄，妄称华夏子民。」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用内力徐徐传来，却能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我也在下意识地回答他的问题。
鸦雀无声，即使有人反驳，也说不成一句话。烙玄说话总是很让人生气，因为会让人失去主动权，可偏偏又是有道理，我怎么学都学不会他那种魄力。
刚来的时候他傲然地不屑说，此刻如人所愿地说了，却又没人能答话了。
风吹起他黑袍的边角，仿佛这只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其实此刻只消有一人站出来说自己是君子，必然会有一堆人说同样的话，可就是没有。
在江湖里飘的人，虽然很多人是讲义气的，却只针对这个庞大又狭窄的江湖，我也知道，目前确实没什么门派像我们一样关心民生大事的，即使关心，和湮日教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拿出来说都觉得丢脸。
反倒是和湮日教争夺商路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看到佑大哥不断掌握的商机以及创新、转变的财路都想通过与我们讲江湖规矩而从中分一杯羹，却又因我们不合作而缺乏技术，无法得逞，因此而恼羞成怒的大有人在。
「施主，今天你先走吧，老衲想对有些事调查一番再登门湮日。」方丈收起卷轴，「不过届时是去领回三掌还是负荆请罪，那还不是定数。」
烙玄邪邪地一笑，却没有笑到眼里，「我信得过方丈的处事。」
或许少林是烙玄唯一能信任的正派了，毕竟目前为止湮日教都没对少林动过手，那就是说少林还没出现过衣冠禽兽吧。
武林泰斗确实有其名副其实的理由。虽然我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但烙玄挑在武林大会单枪匹马地来交予正派毒瘤的证言，想必东边形势现在一定不好吧，他再也忍不了正派这样窝里斗，才来送这么份证据，让所有不知情的人了解所谓的真实。
暗杀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
烙玄环住我的腰，根本不愿再看岸边一眼，左脚一点地，便腾云驾雾般地带着我离开了被扰乱的武林大会。
来去如风，竟无人阻，今日他若想大开杀戒，这里的人怕都不能善了……
第八章
「咳咳……」速度太快，我不慎呛了口气，胸口更是闷涩，「烙、烙玄……」
烙玄一察觉便松开了我的腰，我脚有些软，足尖一触地，就头晕得摔倒在高粱丛中。
他微微一愣，随即抿着漂亮的唇，好像在忍笑。
我甩了甩脑袋，狼狈地拨开干干的高粱茎站起身，低着头拍沾土的衣服。
「怎么不说话？」烙玄走到我身侧。拨了拨我微乱的头发。
「别碰我！」我恼羞成怒地躲开他。
反正我的武功就是没他好，连被人带着用轻功都会头晕！
烙玄手停在半空，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优。」他的声音带着些临近冰点的寒意。
「解、解药呢？」我伸手讨。
「你来就是为了解药？」他抬起我的下巴，凑近了说。
「当然！」我继续躲，下意识地提高音量。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竟然笑了，「对，本来就是这样的，其他都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