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办公室前他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别的工头也许觉得这根本多管闲事,工人不爽做就滚蛋,这年头景气不好,大路上有的是愿意接手的人选。可他不一样,下面的工人最少都跟了他七八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如果真出岔子那也该由他来扛责任,而不是随随便便用钱把人给打发走,让他下个月的生活没了着落。
戴普用手摸了摸下巴,叹气。「亲爱的,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被个年纪足足小自己一轮的死外国人,用对待笨蛋的语气说话,还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王勇只觉得怒火不打一处来,气得一拳挥倒挡在面前的戴普,吼道:「放心,出了事老子来扛,从明天开始你管好你的设计图就好,工地的事你甭管。」
磅磅磅磅!
重踏的脚步,在铁楼梯上踩出一阵又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戴普张着嘴揉揉被人打了一拳的下巴,冷笑:「不管是身材还是脾气,都太合我的胃口了。」
极品的美食,就得很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地,品尝。
王勇,你的屁股我要定了!
摊牌后,戴普像变了个人似,上工后除了告知该日工作进度及注意事项外就再不开口。
三天来大家乐得很,王勇也松了口气,站在工地中央扯嗓子指挥,没了金毛猴洋腔洋调怪怪中文的啰嗦,现场进度明显快了不少。
只不过——
「主任……」王勇表情尴尬。
对着像坨金鱼大便跟在后面甩都甩不掉的戴普,而且这坨金鱼大便还用非常露骨非常灼热的目光大咧咧地看着他的屁股,每个经过身边的工人全都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不知在搞什么鬼的两人。
王勇再也忍不住,回过头对着屁股后面的金鱼大便问。「你一定要这样子跟在我后面吗?」
「YES。」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盯着……盯着我看?」尤其是我的屁股。
「NONONO。」
戴普摇摇手指,看着王勇的脸,「我只答应你不管工地的事,至于我爱干什么,亲爱的你好像管不着唷!」
「——」王勇脸黑。
唷个屁哩!你以为自己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吗?妈啊这恶心的物体是从哪颗行星砸来地球的,麻烦ET还是变形金钢把人给带回去好不好?
就在王勇满肚子嘀咕的时候,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夹杂着工人的惊呼声从正在灌水泥的地方传来。
戴普脸上漾着冷笑,抱在胸前的手提起一根手指,指向发生意外的方向。「亲爱的,你不去处理?」
王勇一脸惊恐奔去发生状况的地点,只见工人们七手八脚地用机器搬开掉落到水泥堆里的钢筋和铁板,一见工头过来,小李急着报告状况。
「楼板突然歪掉,有人摔到水泥浆里,上面还压着钢料。」
「快!快把吊车移过来,把铁板吊起来下去救人,快去!」
这种天气水泥凝固得快,若是不快点把人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王勇连想都不敢去想,一心只急着要把手下给救出来。见铁板被吊离危险地,想也没想就往下跳,拼命拉出半个身子被埋在水泥里的三人。
另一头,小李早打了电话叫来救护车,受伤的三个人一拉出水泥就让医护人员背着往担架上送,从意外现场到救护车的路上血迹斑斑。
「这就是你负责的结果?」凉凉的声音挟着讽刺,从所有人的背后飘来,戴普眼中的不屑让在场的人看了没一个不生气。
「你说什么?」小李火大回头,大跨几步揪着戴普的衬衫怒吼。
「这没你的事。」
戴普握住小李的手腕将他的手重重甩开,目光严厉直视脸色苍白的王勇。「你自己说的,出了事情责任你扛。」
「是……」王勇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自责像鞭子似抽着他的心。
从工地到急诊室的路上,王勇不发一语,看着医护人员推着病床送入手术室。开刀房外亮起的红灯、里面传出机器的运转声、消毒水的味道,和空调送出的冷气,每一个都让王勇难受。
都是他的错……全部……都是他的错……
医院诊断的结果,其中两个骨折需住院治疗,另一个人的伤势却很严重,腹部被钢条整枝插入肝脾破裂,虽紧急送开刀房救回一命,却也得住院观察好几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伤势虽重但至少都还活着,在危机四伏的工地没死没残废已经是神明保佑。
这件事情惊动了建设公司的主管阶层,隔天开了近十小时的会议讨论该如何补偿与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