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往事，亦麟垂下眼眸，幽幽道：「当年是我逼他，根本就不能怪他。」
明瑞却激烈地很，大声骂道：「放屁，就算你逼他又如何，他若是有担当，总应该给你个说法，一声不吭就跑了，根本就是个懦夫。就算你不气他，我也不原谅他！」
见他这般为自己生气，亦麟的气顿时全消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把明瑞压回床上躺好，无奈地说：「好了，你也别气了，他人都被你给赶跑了。你这内伤虽然不算太严重，可也得好好养着，不然让皇上知道我害他最宠爱的九皇子受伤，回头非拆了我这凌霄阁不可。」
明瑞闻言翻了翻眼皮，哼哼着说：「我就是要赶跑他，如果他有种，就会再回来，如果他不回来了，你也就不用再想着他了。」
「是是是，瑞王爷说的全是真理，草民一定谨记在心。」
见他承认，明瑞神色变得得意起来，可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问：「亦麟，他若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回来求你，你会跟他走吗？」
这问题戳中了亦麟痛处，他的神色当即变得哀伤起来，垂眸沉思了半晌，他才摇头答道：「我不能，我害得单家家破人亡，哪里还有什么幸福的资格，我对展霄的感情就是一份罪，那是我倾尽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不是的！」明瑞一把握住了亦麟的手腕，激动地坐起了身，「正因为你毁了大家的幸福，你才必须代替所有人幸福地活下去。亦麟，那不是你的罪，是上天给你的考验。」
「不是的！若只是考验，那受苦的应该是我，不应该是那些无辜的人。明瑞，你根本不会懂，你不会懂我午夜梦回时见到故人的痛苦。」
「是，我是不懂，可我知道你不应该再继续记着那些痛苦，亦麟，我今夜究竟为何要胡言乱语，甚至挨展霄一掌？我的苦心你当真不明白？」
明瑞说到此处，因为太过激动而咳嗽起来，亦麟当即为他抚背，皱眉道：「我懂，可是你要我如何原谅我自己，何况……展霄或许是因为同情我才……」
「同情你，他才不会出那么重的手，咳咳……」
「好了你快躺下，不许再说话了。」
无奈地将人再度压回枕上，亦麟决定今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明瑞许是累了，这会儿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亦麟看着他安详的睡容笑了笑，为他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天边传来一阵闷雷声，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从天际倒了下来，今夜由于先前的一场闹剧，胭脂提早关了门，姑娘们似乎也知道老板有心事，全都早早回了房间，此刻，偌大的凌霄阁里一片安静。
亦麟走到临街的窗边，本只是想去关窗，结果无意间朝外头看了一眼，目光当即被就站在街上，淋在大雨中的人锁住了。
那人直直看着他，夜色下，本应看不清的脸上，那双饱含了痛苦的眼眸却无比明亮。
亦麟无法自控地纵身跃了出去，甚至不记得要取一把伞。
「这么大的雨，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冲展霄大吼，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这么不爱惜自己，明瑞给自己找伤受，展霄又在这里淋雨。
雨中的展霄看起来有些狼狈，鬓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也一片黯淡，他苦笑着说：「亦麟，我本来想走，可却不甘心，当年你的痛苦我终于明白了。刚才在楼上，我嫉妒到想杀了他，我展霄有生以来第一次，会想去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展霄牢牢握紧了拳，为自己此刻嫉妒明瑞的丑陋模样感到羞愧。
明瑞的话其实一句都没有错，是他丢下亦麟，是他不懂亦麟的好，他是个混帐、伪君子，没有胆量面对爱人的懦夫！
雨渐渐变大，那些雨点打在脸上，汇成了无法流下的泪，亦麟觉得心口很疼，那疼是为了五年前的失意，也是为了此刻的悲痛。
「展霄，你为什么来找我？」是为了要他跟他走吗？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同情的一种？
「我爱你，亦麟，我想挽回一切。」
「可是，我身边已有明瑞……」
「不是的！」展霄断喝着打断了亦麟的话，抬手轻轻抚上他不断有水珠落下的脸庞，「我知道明瑞在撒谎，而你只是想逃避我。凌霄阁，亦麟，我明白凌霄阁的意思。」
用力抱紧眼前的人，展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新婚之夜的一切。
当亦麟在他身上昏死过去之后，他冲开了穴道，却根本不敢在那个弥漫了浓重血腥味的屋子多待一刻。
他逃跑了，甚至没有看一看亦麟到底伤得多重，会不会有事。
「我……后来再回去找你时，单府已经出事，你也已经走了。」提起往事，展霄神色肃穆，他放开亦麟，却看到亦麟一脸失神，杏眼中一片茫然，显然也是想起了那一场因他而起的巨变。
「对不起，当时的我没有勇气面对我们的感情，懦弱地逃跑了，如果我没有离开，你就不会遭遇那些。」握着亦麟的手，展霄垂着眼眸，心痛地说着。
那话传进亦麟耳中，在心湖上荡开，可惜连接着太过沉重的事实，让他无法觉得兴奋。尽管他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可那些失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
「展大哥，不是你的错，我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我根本没有拥有幸福的资格。」
雨点似乎把眼睛都砸痛了，亦麟眼中泛起阵阵酸涩，他还是做不到，无论明瑞的话多么在理，无论展霄的感情多么真挚，在经历了那一切后，他做不到安然地去享受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享受的幸福。
展霄现在说的这些话，若是放在五年前，他会兴奋地又笑又跳。可放在现在，他却觉得沉重到无力接受。
大雨中，展霄看着他愈来愈黯淡的神色，拉过他的头，轻轻地印上了一吻。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