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珏苦笑一声，「轩辕兄从来不信怪力乱神……」
白光一敛，他已是孤身一人站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慕容珏看着面前高耸的山，又看看荒僻的四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漆黑的夜里没有半点星光，巨大的山峰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阴郁而令人恐惧。慕容珏侧耳细听，寂静的山林中，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
殿下既然将他送来了这里，那轩辕极必在不远之处。想到这里，慕容珏越走越快，最后拔足狂奔起来。迎面吹来的风中，送来了刺鼻的血味。
他急喘着停在山脚下，这里已是一片修罗场。泥地上随处可见四散的断肢残躯，鲜血渗入地面，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有浓厚的味道刺激着慕容珏的感官。他的心拎了起来，轩辕极在哪里？
他的双腿发抖，但还是循着细微的声响走了过去。
轩辕极提着剑，满身血污，已看不出衣服原有的颜色，他一向温雅的面容此刻扭曲着，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落在他腮上的鲜血已经有些发黑，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凛凛的杀意。
「说，到底是谁收买了你们。」被他用剑逼着的那人已经没了双臂和一条腿，此时轩辕极的剑就放在他的另一条腿上，不远处，两只被砍断的手臂和腿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那个人目光涣散，已经没了知觉，眼见着轩辕极的剑就要把他仅剩的一条腿砍下来，慕容珏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
只是这轻轻的一声，轩辕极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就像一道疾影，明明离着还远，却转瞬之间到了慕容珏的眼前，闪动着杀意的寒锋就这么逼近了他。慕容珏想躲，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那些曾经丰沛的内力荡然无存，他只是一具被魂魄暂居的肉壳，根本不可能还保有以前练就的内力。
剑锋已经刺了过来，慕容珏绝望地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预想中的冰凉穿透却没有到来。慕容珏睁开眼，见到的是轩辕极一脸震惊和迷乱。
「慕容……你……没死？」
慕容珏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在最后的关头，轩辕极看到了他的脸。
「你，能不能把剑拿开点？」他小心翼翼地竖指在轩辕的剑身前，慢慢地将它推离开一些。锋利的剑刃离他的脖颈只有两分的距离，再迟一点，轩辕手中的剑就会把他的头砍落了。
「慕容，是你？真的是你！」轩辕极狂喜之下，将手中的剑一把抛开，伸出双臂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
久违的温暖让慕容珏差点流出泪来，尽管他被勒得快要无法呼吸，胸中却除了酸涩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是……他……快被勒死啦！
慕容珏的欢喜没持续一会，他就因为轩辕极的铁臂而陷入痛苦之中。可是此时他已功力全失，就算挣扎也使不出力气。
「放手啊！啊啊！」慕容珏回给轩辕极的并没有想象中的相拥而泣，而是快要断气一般凄惨的痛呼。
轩辕极自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待松开手，前一刻被他紧紧勒住的少年立刻瘫软在地，双手撑在泥地上，呼哧呼哧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慕……」轩辕极心中忽地一沉，这个与慕容珏的相貌看起来一般无二的少年完全没有内力，而据他所说，慕容珏已于三年前被暗袭，身中绝阴毒掌，七八支箭，还被一柄剑穿胸而过，死得透透的……
「你……」慕容珏艰难地抚平气息，抬起头，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说：「你认错人了！」
「不是慕容？」轩辕极的情绪已回复如初，只是周身的杀意和戾气减淡了不少，他仔细端详着这个突然出现，形迹可疑的少年，脑中快速地搜寻了一下，确认慕容世家中应该并无这般年纪的后人，「那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慕容珏没回答，而是狼狈地爬起来，走到了刚刚被轩辕极砍了手脚的那人身前。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什置于胸前，抬手将那人的双眼合上，「这人已经死了。」
轩辕极看着他的举动，心中莫名有些填堵，冷笑了一声道，「死的又何止这一个，你过来时应该也见到了，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慕容珏抬起脚，脚上沾满了被血浸得软透的黑泥。
「杀人是不对的。」慕容珏回过身，看着轩辕极的脸，目中闪过一丝愁怅，「杀孽造得太多，死后会下阿鼻地狱。」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那么相似的脸，那么相似的眼神，若不是知道慕容珏已死，轩辕极一定会上前再次紧抱住他。心头涌起的酸楚和疼痛让轩辕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插在地上的剑拔起，走到了这个牵动他的心神的少年身边。
「你快些走吧，免得惹来麻烦。」
慕容珏却没有动，他看着轩辕极的眼神是那么炽烈，仿佛一团火，烧透了他的衣服，烧到了他的骨血。轩辕极注意到他看着自己的视线，心中微微一动。
「为什么不走？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吗？」强压住心头的悸动，轩辕极故作冷酷地赶他。
「你不是那种人。」少年摇了摇头，目光虽然有些忧郁，却有一种坚定的火花，与记忆中的慕容珏如出一辙。
「哦？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个侠士，是个好人！」
听到少年的话，轩辕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好人？侠士？他从来没有在武林人口中听过这样的评价，除了那个已成白骨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