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镇江岳家老爷子六十大寿,今天刚收到的请柬,要我去参加寿筵。」江湖上常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寿筵喜筵要参加,加上正当的锄强扶弱、游山玩水、朋友聚会,邵二公子一年也就三四个月是待在金陵家中的,这几年两人相聚的时间还真不多。
「哦。」范清池应了声,「路上小心。」
邵云点点头,范清池看著他离去的背影,他经常这麽看著邵云的背影,但邵云从来没回头看过他一次。范清池拨拨算盘,自言自语道:「如意啊,你说我什麽时候才能如意呢?」
如意算盘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只有几声脆响回荡在范清池耳边心底,久久不散。
人怕出名猪怕壮,这话一点不假。邵云前脚出门,范金笔後脚收到岳老爷子的请帖。凡事都有两面性,出名的坏处在於他要出钱买贺礼,派金管家去置办寿礼,老头小心翼翼地问:「准备什麽价位的?」
范清池皱眉道:「有便宜又能表心意又不显寒碜的礼物吗?」
老管家经过深思熟虑後回答:「有,您到镇江郊外砍一棵松树带到岳家做寿礼,一来省钱,二来有深意,寿比南山不老松嘛,三来您以文笔成名於江湖,这麽送礼不但不显寒碜,还显得您一个儒商别出心裁不拘一格。」
范清池一拍大腿,大笑道:「好主意,有赏,今晚加菜。」
金管家老泪纵横,眼中无限希冀,觉得他家少爷身後光芒万丈,感动地问:「加什麽菜?」
「青菜豆腐。」范清池得意道。
管家瞬间意识到那万丈光芒是自己眼泪折射出来的幻觉,收起溢出胸腔的感动,有气无力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就知道不能抱希望啊,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范清池斜睨老管家一眼,看他可怜兮兮的老脸,笑道:「好了,老金,叫醉仙楼送一只烤乳猪来,不过酒水就免了啊。」
老管家楞楞地看著他,范清池笑骂:「再不去我改变主意了啊。」
金老以他这个年纪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出去。
范清池看著老金出去,托著下巴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总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抓住希望啊。你的希望我还能帮你实现,但我的希望呢?」
范清池向来坚定乐观,手抓著腰间的算盘,好似抓住了希望,脸上笑意盈盈,好似已经和那人一起策马扬鞭出行了一般。
邵云出城时有一白衣人斜挎包袱,策马堵在路中间,似在等人。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人穿的不是白衣,是蓝衣,只是洗得发白而已。那人穿得简朴,却生了副俊逸的好相貌,一双桃花眼明亮如神。他见邵云策马走近立即笑起来,那眩目的容光有震动旁人心弦的力量。
「我等你半个多时辰了。」
「你这是去哪?」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都是一笑,范清池扬起下巴道:「和你一样,我现在可是江湖上名声最响的范金笔。」
邵云嘲笑道:「谦虚了吧?你该说自己是范神笔才对。」
「不管是范金笔还是范神笔,只要能赚钱就行。」奸商笑眯眯地回答。
邵云差点忍不住翻白眼,果然是本性难移,三句话不离钱财。
「我这算是涉足江湖了吗?」范清池策马靠近邵云,用胳膊撞撞他。
「算,途中再惩治夥匪徒,救几个落难女子,你就不止是范金笔,还是范大侠了。」邵云调侃,嘴角有微微上扬。
他今天穿了一身飘逸轻缓的白袍,袖口滚边绣著翠绿的竹叶,广袖迎风而舞,脸上笑容温润迷人。范清池靠得近了,被他长发拂过面颊,痒痒的感觉从脸上传到心底。
「你那名声就是这麽得来的?」范清池呼吸著被他风华渲染过的空气,清爽干净的味道让人沈醉。
「奇了,我怎麽成名的你不是写得一清二楚告知天下人了?问我做什麽?」邵云侧过脸瞪他,不想他脸靠得太近,耳垂擦过他唇边,他的唇暖暖的,似乎很润泽。
只是轻轻一触,瞬间即分,邵云选择忽略这短暂一瞬间的心神震荡,别开脸看路边风景,当刚才什麽也没发生。
范清池捂唇一笑,隔靴搔痒啊,不过,聊胜於无。
金陵离镇江不远,两人半天已经行到镇江郊外,现在是夏天,正午的阳光如火一样流泻在空旷的大地上,纵使策马迎风微有凉意,身上也出了层薄汗。
「前面有片树林,我们休息下吃点东西吧。」邵云勒马放慢速度,范清池初出江湖,他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他。
范清池看向那片绿油油的树林,思忖现在砍松树还是明天砍。邵云不知他心思,还当他累了,下马後把水袋干粮丢给他。
因为这次是和邵云一起行路,范清池居然带了不少糕饼蜜饯,邵云见他包袱打开後就衣服和食物,诧异地问他:「你的贺礼呢?想去吃白食?」
范清池瞥向林中一株松树,伸手一指,毫不愧疚地道:「长在那呢。」
邵云闭上眼压抑了下心中怒气,待平心静气後开口:「意思是好的,但没根的松树能活几天?」
「那我连根一起挖了送给他。」范清池耸耸肩。
「岳家不少你这株松树。」邵云手中核桃「哢」的一声碎裂,眼睛一扫,瞥见他腰间挂著的算盘,突然微笑起来,「你借花献佛吧,这个算盘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