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嫌我小气吝啬啊。」范清池委屈地撇撇嘴,想想又小声道:「你不喜欢人多那就我一个人陪你过吧,我也不想有第三个人打扰。」
邵云端酒杯的动作僵住,偏头诧异地看著范清池,他为何又说这种暧昧的话来撩拨人?他不知道,很多次他这样自己都是很心动的吗?
范清池眨眨晶亮的桃花眼,狐狸般狡黠魅惑:「我又反悔了,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邵云心中一动:「你昨晚装醉?」
「真有点头晕无力来著,你一走我就睡著了。」回答的声音细弱蚊呐,却明显有些得意,小云昨晚对他表白了呢,他忽略了小云被道德责任束缚的心理,只想著小云原来这麽喜欢他,所以昨夜梦里笑醒了两次。
「你──」邵云俊脸涨红,却见对面的费清岚正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们俩,立即忍住怒气扯出一个笑脸朝他点点头,对他举杯。
「别不好意思,我不会笑你的。」范清池见欲擒故纵这招无效,立即换成老脸皮厚加死缠烂打。
邵云冷冷地看著他,眸中似有寒冰,冰下却是绚烂的火焰,范清池咳了一声在脑中幻想不良画面,冰山下的火种,真正燃烧起来会是什麽样子?
他正满脑子旖旎风光,却听温情那死家夥大声道:「今天是咱们江湖伯乐岳前辈的寿辰,大家一起敬老爷子一杯,祝老爷子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众人纷纷站起来嚷嚷:「岳老爷子寿比南山。」「岳老爷子福寿延年。」「岳老爷子松柏长青。」……
老爷子也站起来回敬大家,三杯之後,人缘好的温盟主被拉到其他酒席,邵云素来性子冷淡,却很热心,江湖上人缘也很好,被熟人拖著串桌喝酒。范清池见这一桌人大部分离席去别桌敬酒,索性放开胃口海吃。
酒足饭饱打嗝剔牙时却见这桌就剩两人,一个是他,另一个穿著土灰色的衣服,相貌平平,一脸老实相,完全不惹人注意,难怪早没注意他呢。
「这位兄台好面熟,我们见过吗?」老范拿著酒杯走到人家身边,这人老实得像颗土豆,大概也不善交际,所以人都走光了,就剩他老实地坐在这坚守阵地。
老实人微微一笑,声音很温厚:「没见过,但我知道阁下是大名鼎鼎的范公子。」
「哈,荣幸荣幸,不知兄台怎麽称呼?」范清池心中疑惑,这第一次参加江湖宴会,怎麽有侠士认识他的?
「在下乃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姓名不敢劳范公子挂怀。」土豆兄提起酒壶倒了杯酒,「今日有缘得见范公子,在下喜不自胜。」
范清池暗忖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怎麽能收到请帖?他搜寻著邵云对他提过的江湖人物,完全没有哪个和眼前这颗「土豆」符合的,只得作罢。
两人攀谈了几句,眼观六路的范奸商见有个红装少女在与邵云攀谈,立刻汗毛一竖,紧张起来,赶忙回到邵云身边。
那红装少女是个少见的美人,美得耀眼,美得张扬,美得让人心荡神驰,这少女便是江南第一美人卓纨织了,卓纨织见了范清池道:「咦,范兄一书成名後阔气不少,穿著打扮都不同了。」这奸商的衣料是她家轻云坊最上等的雪缎,一身衣料的钱够这抠门奸商吃一年饭。
「好说好说,出门不同於在家,面子自然得顾及周全。」范清池皮笑肉不笑,好个死丫头片子,追人追到这来了,懂不懂矜持啊?
卓纨织「噗哧」一笑:「你还有面子吗?」她还记得以前劝这人换身行头时他反驳:「小姑娘,面子又不能包饺子,要它干嘛?」
范清池不以为然地笑道:「纨姑娘觉得我做过什麽丢面子的事吗?」
自他回来後就沈默不语的邵云也笑了起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纨姑娘,你这对手天下无敌。」
卓纨织想不到平素淡漠的邵云会说出这番话来,捧腹忍住笑,连连点头。范清池不满地看著邵云,好啊,胳膊肘往外拐。邵云幽深的黑眸闪过戏谑的光芒,这奸商就是欠教训。
「这话是费小公子说你的,我只是照本宣科,要理论找费清音去。」邵云收敛笑容看向满面郁郁的范清池,这人为达目的什麽招术都会耍,装醉,装委屈,装无辜,装疯卖傻……但是绝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他为自己著想的同时也不会罔顾别人,这就是他无论怎麽吝啬贪财自己也无法讨厌他的理由吧。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我们一起去敬岳老前辈一杯吧。」卓纨织毕竟喜欢过范清池,看他满脸委屈,有些不忍心。
范清池点点头,把酒杯递到邵云面前,示意他斟酒。邵云淡笑著摇摇头,真的给他倒酒,还未斟满,范清池突然手一松,酒杯落在青石砖上,发出「叭」的一声轻响,邵云心头诧异,抬头见范清池脸上血色全失,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抱住他。
变故突生,有人还在划拳嬉闹,有人还在互相恭维,邵云身边的所有人却都静了下来,温情、铁明诺在别桌陪酒聊天,听到瓷器破碎之声连忙跑了过来,温情一把抓住范清池脉门,搭上之後面色骤然沈重。
「怎样?」邵云紧张地问,脸上发白,他把住范清池另一只手的脉门,惊讶於自己的探视结果。
「中毒。」温情拉高范清池衣袖,明亮的灯光下,他手臂上赫然一条细细的绿线,那绿线仿佛是活的,好像被春风吹过恣意生长的野草,正缓缓向手腕处伸去,「是醉化春风。」
邵云听到「醉化春风」四个字宛如被判了死刑,抱著范清池一起软倒在地。
江湖上有个春风楼,楼中十二个杀手,每个杀手都有自己的绝技,排名第四的杀手代号就叫「醉化春风」,此人出手十三次未尝败绩,十三次出手,每次都用的独门毒药醉化春风,此毒无解,而且任你武功再高功力再深厚,一旦中毒就内息受阻无法运功。但毒性却较为温和,中毒者只是全身酸软无力,好似醉倒,并无多大痛苦,甚至中毒後还有半个时辰交代後事。是以这种毒药虽置人於死地,却有个好听的名字。
温情等人自然不会让范清池用这宝贵的半个时辰去交代後事,温盟主是做大事的人,临危不乱,立刻对岳老爷子道:「岳老,请立即关上前後门,今天岳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得离开半步。明诺,我们为他逼毒。清岚,请你为我们护法。」交代完从不得动弹的邵云手里抱起面上开始发青的范清池飞身回厢房,铁明诺与费清岚立即随温情而去。
邵云惊魂稍定,不理会众人纷纷的议论,拔身飞奔而去。卓纨织咬住下唇,眼中闪著两道泪光,紧跟其後。
费清岚守在门外,看见邵云焦急地落在自己面前,移步挡住他,小声道:「他们已经在为范兄逼毒,和我一起在外面等吧。」
「刚才他有说什麽吗?」邵云的心像掉进了冰窖,鼻尖额头一层冷汗,他正处於极度的紧张恐惧中。
费清岚心中升起一股怜悯,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把用红线系著的钥匙,怕影响屋里逼毒的三人,传音入密道:「他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喜欢你,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你,这是他家金库的钥匙,他所有财产任你支配。」
邵云脸色变青,双目泛红,没接钥匙,一拳打在廊柱上,廊柱上出现一个凹陷几道裂纹,如果范清池死了,他报了仇就跟著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