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纨织赶来看见邵云一拳击下满手鲜血,捂嘴掩住一声惊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本是风风火火不拘小节的女子,原也不觉得范清池和邵云有什麽暧昧,适才惊变突起,看邵云反应,又想起范清池平时对邵云的种种关心呵护,终於了解两人感情。
她爱过的男人和她爱著的男人相爱,还有什麽比这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她终是识大体的,这些念头瞬间转过,立即被她压下。她温柔地抓住邵云受伤的手,掏出素帕为他包扎,看著血肉模糊的手背,眼泪再也忍不住顺著姣好的脸蛋流下。费清岚看得微微摇头,只盼望范清池千万别有事才好。
等待是叫人绝望的,邵云既盼著温、铁二人早点出来,却又怕他们出来时宣布他无法接受的噩耗。他在心中不停地祈祷:清池,你要活著,一定要活著。只要你活著,怎样都好。
范清池对他的感情,他很多年前就知道,但他因为种种顾虑选择漠视罔顾,他其实一直都在伤害著他!如果范清池的人生戛然而止,他无法原谅自己!他也爱范清池,压抑得越久,爱得越深刻,在一切都可能消失的时候,才感觉惊慌失措,觉得悔恨如妖火要把心灼烧碎裂。
终於,那扇门打开了,邵云心中一紧,握住双拳,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开始渗出。
温情面色疲惫地拍拍邵云肩膀,轻松宽慰道:「放心吧,他不会离开你的。」
邵云终於松了口气,胸膛剧烈起来几下,又出了一身汗,心绪稍微平静了点,才抓住范清池的两个救命恩人道:「好兄弟,大恩不言谢。」
铁明诺温热的手抓住邵云冰凉的手腕,略带责备道:「他这毒素尚未彻底清除,心头又要被你拉道血口子了。这伤口得重新处理,跟我来。」他这麽说等於是告诉费清岚和卓纨织这两人不一般的感情了,卓纨织闻言别过脸无声地流下两行眼泪。
邵云朝屋内看了一眼,依依不舍,完全没注意到身旁那个热情倔强的姑娘在流泪。
「你先跟明诺去处理伤口吧,照顾奸商的事有劳清岚和纨姑娘,我去看看岳老调查得怎麽样。」温情有条不紊地安排各人事务,这人也只有这时候才有点像武林盟主。他自是看到美人梨花带雨的,没有语言安慰,只是拍拍她肩膀以示鼓励,卓纨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温情缩回手,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第四章
范清池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就看见邵云正坐在床边呆呆地看著自己,眼中柔情无限。范清池吸了口气,多少年都期盼著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小云,而今这个愿望终於实现了。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疼疼中夹杂无以言表的欢喜与温柔。他甚至不敢眨下眼睛,怕眼睫一垂这一切就会消失。不管是真是幻,只希望这一刻持续下去。
「你终於醒了。」邵云声音低沈沙哑,眼白部分带著血丝,范清池睁开眼睛,他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
「对不起,吓到你了。」范清池的声音很涩,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滴水未进,嗓子干得难受。
「是我的错,人心险恶,我没照顾好你。」邵云将头靠在他胸膛,听他的沈稳规律的心跳,他还活著,真好。
「说的好像我是个孩子。」范清池抬起手轻抚邵云长发,温柔道,「这麽多年,你第一次主动靠我这麽近,我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邵云的心头一痛,在范清池眉间轻轻吻了吻:「不是做梦,我想通了。」
范清池楞了下,脸上是两分意外、八分惊喜交织,不是幻觉,不是做梦,小云真的接受了。他只觉得心中瞬间就被巨大的幸福充盈,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使他的眸心灿亮得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使他的表情愉悦得像被蜜糖浸泡过。
他兴奋得脸上发红,被一层幸福的光芒笼罩,显得美好动人。邵云温柔而珍惜地凝视他,感受著他因他而产生的幸福,感觉心中那片桃花又怒放起来,原来他所要的幸福是如此简单,而自己,只要和这个人幸福地在一起,心中就有一片桃源。
邵云凝视著他微笑道:「他们为你逼毒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只要你没事,我就从此与你携手天涯,与你一生相伴。」
范清池拥著他,觉得自己腋下生风,快乐地好像要飞起来,一次惊魂换小云一生相许,实在太赚了。心里被满满的幸福占满,四肢百骸仿佛都有了力量,双手撑著坐起来,搂住邵云柔韧的腰。
「躺了这麽久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邵云受伤的右手藏在广袖里,用左手微微推开范清池。
「不饿,让我再抱一会。」范清池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嗅著他发间清香,只觉得自己这才是真的要醉了。
「你得罪了谁,为什麽有人请春风楼的杀手来杀你?」
「不知道,我经商童叟无欺,著书句句严谨,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怎麽会有人要杀我?也许是弄错了」奸商回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邵云苦笑:「这话你倒真说得出口。」
范清池反问:「难道不是?我写的事件都是你们几个跟我提过的,我只是用文字美化了一下而已。」
「懒得跟你争论这些,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你昨晚是中什麽邪了?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家下毒。」邵云口气微恼,不知是恼自己还是恼他。
「看他眼熟,像明诺的果然不是好东西。」范清池咬牙,平生没这麽後悔过,知道自己中的是无解的醉化春风时肠子都悔青了,再看小云吓得面无人色,似乎他死他就活不下去,顿时心痛欲裂,他要的不是死相随,是生相伴。
「别胡说八道,明诺和阿情为救你各耗费两年功力,你的命是他们的。」邵云蹙眉轻声训斥。
范清池叹口气,功力对那两个人的意义就好比银子对於自己,他幻想自己损失二十万两银子的情形,顿时小心肝直抽。
「那真要感谢他们了,以後他们去我名下酒楼客栈,一律八折。」
邵云轻轻捶了他一拳:「你就知道钱,他们对你的是义,情义无价财帛有价,你即使一文不收他们的又如何?」
「你说什麽都好,不收就不收。」他名下八十四家客栈每天都有间客房是为小云空著的,那麽大的损失都舍得,那麽点小损失既能报恩又能让小云高兴,何乐不为?
「知道我为什麽行走江湖吗?不是因为我们邵家需要有个名动江湖的活招牌,而是因为江湖是个多情多义的地方,明诺洒脱不羁,阿情风流倜傥,但义之一字,在他们心中都有千金重,即便纨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情中人,她也有她的义。江湖儿女,都有令人敬重之处。」邵云语重心长,希望这财迷别老把钱放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