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池笑了:「他敢不敢我们都很清楚,他欠你四姐的情未必要还在你身上。」他收敛了笑意,接著道:「他是武林盟主,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顾及私情。」
「就没指望他看在我四姐份上放过我。」费清音偏著头对他一笑,让他觉得周围的烛光都明亮了起来,「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要任何人帮。」
「你能干。」范清池指著桌子上还沾著几颗绿豆的碗,「拿去洗干净。」
费清音跳下桌子打个哈欠,拍拍屁股道:「你自己洗,我困了,洗澡睡觉。」
他没有喊冤抱怨,对这事守口如瓶丝毫不露口风,就这麽潇洒随意地说自己要去睡觉了。范清池看著他离去的背影,摇头缓缓地自言自语:「你自己解决?他们谁能放心你一个人?」拿起空碗叹口气,「你是以为我这最安全吗?」
同样的夜晚,邵云躺在床上透过半开的明窗看天空皎洁的明月,思绪被屋外拂进的微风吹得有些乱,脑中交错著费清音与范清池还有家人的容颜。思绪纷乱之际仍听到屋外熟悉的足音,微笑道:「毓儿,进来吧。」
「哈哈,云哥的耳力真好。」邵毓嬉皮笑脸地推开门走到堂兄床边坐下,「你也太勤奋了,这麽晚还打坐。」
「不是我耳力好,是你轻功太差。」邵云与这堂弟向来亲厚,润泽的唇扬起浅笑的弧度,温言问道,「我睡不著。你呢,这麽晚找我什麽事?」
「我也睡不著,就想来找你聊天,幸好你没睡。」邵毓展颜道,清亮澄澈的大眼扫过邵云松散的衣服,笑容倏然冻结。
邵云随著他目光望去,敞露的肌肤上有个淡红的吻痕,屋内的烛光跳跃著,两人目光一触,都有些尴尬,邵云迅速拉好衣领,邵毓在片刻的惊诧後回过神来,呐呐道:「这个,云哥你是大人了,我可以理解的。」
邵云俊美的脸上蒙上一层薄红,默不作声,勉强地对堂弟笑笑,似乎是认同他的话。一时无言,两厢沈默间突闻烛火爆开的「呲呲」细响,邵毓掩饰地咳了声,有些迟疑地问:「这个,我是说那个印子,好像是最近留下的,那个人是岳姑娘吗?」
「不是,你莫乱想毁人清誉。」邵云语气淡淡,只言片语岔开话题,「我不在期间家里发生什麽事没?」
邵毓微微叹息,失望又无奈道:「没有,日子平淡如水,我要去闯荡江湖,爹爹不让,说我武艺不精,出去只会丢秋鸿山庄的脸。」
邵云含笑道:「闯荡江湖不但要靠武功,还要靠运气和智慧,我找机会劝劝三叔,让他放你出去历练。」
「真的?」邵毓闻言一阵惊喜,喜悦的光芒从他眼里流泻而出,似乎也浸入邵云心底,他想起自己初入江湖的光景,现在的毓儿必定有著他那时的期待和憧憬,他真心希望堂弟能继他之後成为秋鸿山庄的骄傲,那样一来,即使有天会让家人失望也不至於那麽愧疚和担忧。
「自然是真的。」他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堂弟,他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了,语气不由带著感慨,「毓儿,江湖很复杂也很残酷,我希望你不会後悔。」
邵毓一挺胸膛,坚定道:「绝不後悔。」
邵云颔首柔声道:「那就好。」
邵毓受到鼓舞,与他相视一笑,又兴致勃勃地问,「我很好奇啊,这麽热的天你们结伴去巫山做什麽?」
他并不知道他四叔葬在巫山,一直以为栖霞山上的衣冠冢就是四叔长眠的地方。
「探奇览胜。」邵云垂首,一丝自巫山起便盘踞在心底的复杂情绪又涌上心头,让他神色之间显出一分倦怠。
「所以说岳姑娘还是不一样的。」邵毓笑道,「卓姑娘认识你那麽久就没见你和她一起游山玩水过。」
「没什麽不一样,都是普通朋友而已。」邵云坦荡地回答,「你莫多想,她们都不适合我。」
「那什麽样的才适合你呢?」邵毓露出微妙神色,「云哥你们哪不好玩,偏偏要去巫山,你不知道巫山是我们家的禁地吗?」
邵云心一沈,他面上依旧一派淡然,似乎不以为意道:「怎麽会是禁地?你又听到什麽蜚短流长了?」
「我爹和二伯说的啊。」邵毓撇撇嘴,「四叔原来喜欢上一个巫山弟子,我们这样的家族怎麽可能允许两个男子相恋,别说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就是皇帝老子,爷爷和大伯他们也会觉得有辱门风。」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邵云身上,难过、愧疚、自责、自卑一起涌上心头。
「云哥,你怎麽了?」邵毓手在邵云面前晃动了几下,召回他恍惚的神思,「我说错了什麽?」
「没有。」邵云回过神,顷刻间语气似乎有些沈重,「这事你知道多少?」
邵毓摊摊手:「就知道这麽多,原来你也好奇啊,我以为云哥你清心寡欲到连好奇心都没有了呢。」
他说到「清心寡欲」时神色有些异样,似笑非笑,别有深意。这孩子的接受速度挺快,刚才还有些尴尬,此刻却已经能拿此事打趣说笑。
「我只是普通人。」邵云淡然道,「回去歇息吧。」
「不能留下来吗?」小堂弟依依不舍。
「不能。」回答得毫无转圜之地。
范府小丫鬟清儿一个闪失睡到日上三竿,被管家训了一顿派去给少爷打扫房间。把少爷房里的蟑螂和蚂蚁都清除干净後小丫鬟满脸微笑地出来了,那种笑容暧昧而得意,像偷了腥的猫,然後整个上午都找不到她人,管家以为这孩子八成躲哪个耗子洞里去了。
范清池中午从自家酒楼回家吃饭的时候被一个鹅黄身影截住,「清儿」神秘兮兮地把他拖进书房,压低声音道:「范哥哥,奇文共欣赏,小弟早上得了本奇书,现在献给你看看。」
他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半旧的书,就书页松散发卷的情况来看这书被人翻了不知多少遍,那是范清池再熟悉不过的册子,封面上写著:「龙阳十八式。」任范清池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热,一把夺过书气急败坏道:「哥哥我是成年人,需要宣泄。」
费清音点点头,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范哥哥看看图就能宣泄,这种境界可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小弟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