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承受不住相思,去了秋鸿山庄,到小云的院子里时他正在练剑,白衣飘然,剑光如练,光影交错间,他的心又跳得急促起来,小云真好看。
邵云刚刚还剑入鞘,范清池便立即凑了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小云我想你了,你舞剑真好看。」说完还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
邵云猝不及防,没躲开,楞楞地看着他:「你疯了吗?」
范清池望进他眼眸深处,沉吟道:「我是疯了。」
如此渴望却要守礼压抑,也许他真的有一天会发疯的。
「我陪你发疯了。」很多年后邵云对范清池说,他说的时候右手在汩汩流血,手筋被挑断,也许他这辈子再不能拿剑了,但他脸上在笑,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不能拿剑就退出江湖跟我好好过日子吧。」范清池心疼地捧着他的手为他包扎,心里埋怨他那不讲情面的老丈人下手太狠,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云退出江湖就是他一个人的小云,不是大家的云少侠。
「我记得你说过跟我过日子成本太高,你不后悔?」邵云问,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翘起来。
范清池心神一荡,在他唇边落下一吻,轻声道:「倾家荡产也无怨无悔。」
范家家底殷实,虽然邵云来了以后每天的生活成本是高了不少,但也绝对不会倾家荡产,范清池就是嘴甜会哄人开心,不过他在生活上的确是对邵云无微不至的,以至于下人们经常背后嘀咕:「少爷是不是中邪了?」
那时候老管家总会冒出来训斥:「你们懂什么,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爱情的力量」让范家常年吃素的家丁丫鬟们也开始改善伙食,所以上至管家下至马夫,都替少爷和云公子祈祷,希望他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有这么多人祝福,怎么会不幸福呢?范清池想:「我的人生目标一是让小云幸福,二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小云随意挥霍。」
番外二
他说夫妻就是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睡觉,睡觉时还亲亲。六岁的小云看着睡着旁边的范清池,有些困惑地皱起清秀的眉毛,是这样的吗?他觉得夫妻不是这么定义的,但是想不出哪里错了,唉,不想了,明天回去问娘亲。
刚闭上眼打算入睡,小清池又靠过来一点,嘴里喃喃地说着:「不想去,舍不得小云。」
小云又睁开眼侧过头细细地看他,原来他在说梦话,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突然笑起来,还流口水了。
「脏死了你。」小云小声说,摸出一块手帕替他擦干净,端详着他睡颜,虽然范家哥哥老喜欢对他流口水,字写得不好看,但是他人长得挺好,尤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天上最亮最大的星星都没他的眼睛有光彩。
小云看了他一会,突然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悄悄说:「我也舍不得你走。」
虽然两个孩子舍不得彼此,但范清池还是走了,小云回去问母亲:「娘,范哥哥说夫妻就是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一起睡觉,睡觉时还亲亲,是不是真的?」
邵母脸一红,抱起儿子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池儿说得不错,但是前提条件必须是一男一女,如果是两个男孩,那就只能是兄弟了。」
小云眸光一亮,就觉得他说得不对,还是娘说得好,他见过的所有夫妻都是一男一女,两个男的就不能是夫妻啦。他为自己懂得比范清池多而高兴。
「云儿怎么问这个,池儿又说要你做他娘子了?」邵母问,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忧色。她那个闺中好友,当年就算家人不同意,拼得一死也要嫁给范均儒。
而池儿个性就像他母亲一样,如此执着,一根筋通到底,儿时开开玩笑还好,万一长大后还是这样坚持该如何是好?
「嗯,范哥哥每次见我都弄得我一脸口水。」小云擦擦脸,嘟起嘴告诉母亲,他其实不讨厌范清池亲他,但是他是个爱干净的孩子,不喜欢白净的脸上沾上别人的口水。
这时父亲邵杰进来了,他在室外就听到妻儿的对话,摸着儿子的头淡淡道:「没想到那小子小小年纪就会调戏我的孩儿,云儿和他交往下去只怕被带坏,以后还是少见面为好。」
小云闻言瞪大眼看着父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来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但是要他不见范家哥哥,那怎么行呢?
「相公,池儿是芳妹的孩子,像芳妹大大咧咧的,就是觉得我们云儿漂亮,所以喜欢云儿,等他懂事点就不会胡言乱语了,不让孩子们交往,不是让芳妹以为我们瞧不起他们吗?」邵母温柔地劝说丈夫,见他神色松动,知道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又对儿子道:「云儿,下次见到池儿告诉他,再亲你要你做他娘娘就不理他了,那他下次就不敢啦。」
小云按照母亲的吩咐做了,范清池以后果然不敢再亲他要他做娘娘了,但是他会用他比黑宝石还亮的眼睛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眼神太有热度了,所以有时他会脸红。
他一直以为男人是不可能喜欢男人的,直到十一岁那年听说四叔喜欢上巫山的一个男弟子,那时他才明白过来,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但这种喜欢是错的,因为四叔被爷爷关了起来,整整半年,开始时还好言劝说,后来他们说四叔病了,给他灌药,但是四叔还是坚持要去巫山找那个人,于是爷爷把他押到刑堂用刑了。
秋鸿山庄的刑堂是最可怕的地方,四叔进去过一次,出来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他悄悄地去看过四叔,他身上伤痕密布,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他看着四叔,突然很害怕,那种感觉不止是担心会失去最亲的家人,还有一种更深刻的恐惧,他怕有一天这样死气沉沉躺着的人是自己,于是他没惊动四叔,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惧呢?他问自己,不喜欢男人不就得了,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拍拍胸口,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是的,他是不喜欢男人的,尤其不喜欢范清池那样的,从前他每次凑过来亲他都弄得他一脸口水,脏死了。
平息了内心的恐惧,他还是经常和范清池见面。瞧,他们没什么,只是好朋友,亲如兄弟的好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