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想,可是怎能不想?即使回到了西川国,但是来自付惊风所给的那股压迫和不安,仍然让秦墨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一时间又挂念弟弟,不知道他在商都牢中,是否受了刑吃了苦。
西川王宫因为两位王子的事情,过年气氛也淡了很多,连除夕夜的烟花放的都少了。只是初一一大早,论理是要开祠堂拜祭的,因此守夜到天明的人们还是得强打精神站起来,安排这一天里的事情。
刚刚拜祭完祖宗,还不等起身,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秦墨回头一看,便见一个黄衣太监冲进来大叫道:「从……从商都来的太监,说是……说是带着大王的旨意,要王爷和王妃、世子速速去接旨。」
西川王和王妃面色都是一变,彼此对看了一眼,然后又把眼光落在大儿子身上,却见他面色苍白,好半晌才费力的起身,两人心知洲王这个时候下了旨意,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事儿,但是碍于君臣之礼,又怎么敢不去接旨。
「奉天承运,大王诏曰……土地灵秀,民风淳朴……西川王西川王妃恪守臣礼治国有方,理应嘉奖……西川世子秦墨,才气纵横容颜秀美,温柔知礼蕙质兰心,堪为一国之后……」
旨意上再往下说了什么,秦墨已经听不见了,他只觉得耳边是轰隆隆的雷鸣声,面前天地转眼间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变作漆黑一片。
「西川王、王妃,请接旨吧。」
传旨的太监脸色也有些难看,暗道大王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要强占西川世子,就悄悄儿把人留在宫中一辈子得了。你可倒好,西川世子前脚走,你后脚就废了王后,如今大张旗鼓的让奴才来宣旨,当众封世子为王后,这……这男王后自古也没有过啊,更何况此人不是娈童,而是西川世子……您就让我这么不带一兵一卒的来了,万一惹怒了西川王,要砍我的脑袋,那我不是白死了吗?连个保护的兵丁都没有啊。
「公公,大王欺人太甚,从古至今,本宫未曾听说过有什么男妃男后,不过是……是娈童而已,可我家墨儿,乃是西川世子,身份即使比不上凤子龙孙,好歹也是贵族子弟,大王……大王竟公然封他为后,这……这让我们西川国日后在诸侯国中如何能抬起头来?大王他就不怕寒了天下诸侯的心吗?」
「王妃娘娘,奴才也是奉命传旨而已。」李公公苦着脸:「临行前大王交代过,封、封世子为后,乃是……乃是他给西川的无上荣耀,试问这世间,除了大王之外,还有谁能大得过一国王后呢?更何况……更何况二王子之前鲁莽,竟行刺大王,若不是成了大王的舅子,这……这罪名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抹去的啊。」
西川王妃「咕咚」一声坐在地上,西川王也是面无人色,心里这才明白付惊风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之所以出言激得秦帆行刺,便是为今日之要胁。之所以好心放秦墨归国,也是为了要郑重行事昭告天下。
一念及此,不由得心头愤恨,暗道昏君,这个昏君,商朝有他,真是天大的不幸。为了霸占一个十字,竟费出如此多的心机。只是心里仇恨滔天,此时形势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将眼光看向一旁的秦墨。
秦墨整个人都萎顿在地上,刚才险些昏死过去,只是太监及时说出了秦帆的名字,这才将他的神智拉回清明。心中自然也明白这是付惊风设下的连环毒计,逼得自己为了弟弟性命,不得不接旨,而一旦接了旨意,他就将是付惊风的王后,再也没有逃避退缩的借口,只能和对方纠缠一生了。
此时眼见父母都是带泪看着自己,他只有慢慢挺直身子,嘴唇颤抖了几次,才费力的道:「有劳……公公,西川世子秦墨……谢大王……恩典……」一边说着,便伏下身去,两只手抖的好像风中枯叶,半天才举过头顶,接下那道要命的旨意。
见秦墨接旨,传旨的太监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的还等着人家奉茶给赏钱,开玩笑,能把这条小命保住就不错了。
因此连一句:「恭喜」都不敢说,只抱抱拳,便脚底抹油开溜了。剩下秦墨在这里死死抓着那份黄绫圣旨,好半天才咬牙颤声道:「大王……大王你是生怕……没有办法把我……逼到绝路。你这是要,要生生的……逼死我……」
一语未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接着秦墨的身子仰天跌倒,手里的黄绫圣旨无力地坠落于尘,被寒风卷起,飞到了墙角的阴影中。
「墨儿……墨儿你醒醒……孩子……」西川王妃抱住昏迷不醒的大儿子,哭得肝肠寸断,一边捶胸顿足道:「老天爷,我们秦氏一族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把这种灾难降临在我们头上?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让墨儿进京……」
说道这里,就猛地看向西川王,红着眼睛道:「都是你这老头子,你既知那个昏君好色,为什么要让墨儿去进贡?为什么要把他送进那狼窝里去……现在怎么办?我们可怎么办啊……」
西川王让王妃埋怨,心中也是窝火,再看大儿子清减削瘦的面容,不由得一拳拍在桌子上,大声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若君不像君,则我这臣子又何必为臣……」
「父王……」
秦墨微弱的声音响起,将西川王的话语打断,他悲哀的看着父亲,在枕上摇头道:「父王,孩儿心中何尝不想奋起抗争。然而洲王这个昏君,虽然好色,却绝非昏庸之徒。儿臣在宫中与他闲谈之间,提过他以往的累累战斗,他的黑甲军,是真正的勇冠天下,莫要说我西川一个小小的诸侯国,便是将这西南的诸侯国全部联合起来,也抵挡不住黑风铁蹄的践踏。」
「可是墨儿……」西川王声音都颤抖了:「难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难道你……你真的要去做那个昏君的王后?你可是男儿身,是我西川国的世子啊,那昏君是背德乱伦……」
「父王不要说了。」
秦墨费力的坐起身,绝望道:「帆儿还在他的手里,不管是为了帆儿的性命,还是为了西川的百姓,儿臣这一次都是在劫难逃。既如此,又何必枉费心思挣扎?若是真能以儿臣之身,换西川千百年的繁荣昌盛,儿臣即便后半生身在囚笼,他日九泉之下,也无怨无悔。」
「墨儿。」
西川王听见儿子这肺腑之言,不由得老泪纵横:「你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只想着别人,从不肯为自己着想一点儿。父亲为了你,即便战死,即便让西川的土地血流成河,又有什么可惜的?父亲是西川国的国王啊。」
「父亲是国王,也是百姓之主。那洲王好色无道,悖得伦常,却也知恩泽百姓,虽然他居心未必善良,然而商朝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这是事实。若是为儿臣擅起战端,他日血流成河之时,那些百姓和婴孩何辜?却要因为我一人而死,到时我秦墨满身的罪孽,怕是连十八层地狱也容不下我了。」
西川王看着儿子良久,方颓然点头,喃喃道:「你说得对,说得对。父王好恨,好恨我为什么是西川王?若我们能生在平常百姓家,也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你可以好好的娶妻生子,不必……不必……」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洲王废了原先的王后,改立西川世子为后的消息短短时间内就传遍天下,引起了一片唾骂讨伐之声。只不过这些声音对于付惊风来说,不过是清风过境一般,他是一个极度自大狂妄的人,又怎可能会将这些反对声音听进耳内。
这件事同样也引起了后宫的震动,所有的嫔妃们聚在一起,惶惶不可终日。因为秦墨,她们终于空前的团结起来,悄悄商量着对策和办法。然而唯有最受付惊风宠爱的绿妲,这个时候却是深居简出,仿佛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