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伤淩儿,伤的有多深。每当思念起淩儿临走时,满含悲伤的眼神,以及那声声伤痛的呼喊,他的心就无法平静,像被什么扯碎了一般,心如刀割,难以平静。
叶白轻声走入房间,撩起珠帘,低声道:「师父,外面有人来了,说想见你。」
玥琅拭去唇上的血迹,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叫他走。」
「可是烨师兄跪在外面不肯走,说一定要见到师父。」说着,叶白低下头,假装一副为难的样子。
玥琅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而冷清,「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白心虚地低下头,生怕被玥琅看出什么端倪,小声的呐呐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我出门的时候被他发现了。」
「跟他说我已经死了。」玥琅望着窗外,忍住想见他的冲动。
「我也这么说了,可烨师兄不相信。师兄还说如果师父死了,他便跪死在这里永不起身。」叶白说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一般,试图打动玥琅的心。
「你觉得我这副模样还能见他吗?」玥琅神情落寞,忧伤而孤独。
「师父介意容貌的话,可以戴上面具。相信就算烨师兄进来,也认不出师父,到时候师父再把他打发走。」叶白说出事先编排好的说辞,「先不管烨师兄是如何找到这里的,相信他不到黄河心不死。师父,您看?」
玥琅轻歎一声,含着浓浓的哀伤,「你让他进来吧。」
「是。」叶白起身,拿了银质面具替玥琅戴上,然後再出去请烨淩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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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缭绕着一丝馨香,淡淡的,柔柔的,如同幽魂谷深处水边的药花散发出的阵阵香气。
一道精致的珍珠卷帘,阻隔在他们之间,令烨淩无法彻底看清里面的人。
闻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香味,烨淩满怀希望却又颤抖地问,「师父,是你吗?」
「咳……咳咳……」玥琅横卧在一张榻上,一声重重的咳嗽,狠心道:「我不是你师父,你认错人了。」
「师父,我知道你没死。」烨淩闻到这股药香味是从帘子後飘出来的。
透过珍珠帘的缝隙,他看见里面的人抬手,端起一碗茶,润了润喉。那只手的皮肤皱起,就像叶白说的,师父老了。
叶白随侍在榻旁,等玥琅喝完茶,将茶杯放到桌上。
「咳……咳……」玥琅咳得双肩微颤,喘气道:「这位公子,我并不认识你。」
见他不愿意认自己,烨淩尖尖的下颚微微轻颤,强忍哭泣的冲动,「可我认得出你身上的药香。这是师父特有的味道:你就是我师父没错。」
玥琅隔着珠帘,心疼地看他,发现他的下颚更尖细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你师父是谁?我不认识。」
「我师父是幽魂谷主,玥琅。」
「幽魂谷不是被烧了吗?」他声音嘶哑,听起来没多大的起伏,「武林上传言,幽魂谷主葬身火海了。」
烨淩摇头,故意说给他听,「不是。我师父武功过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答应过我,要陪我一生,我相信师父不会食言的。」
珠帘後再次伴随着咳嗽声,传来沙哑的噪音,「听说你跪在门前不肯走,还说见不到你师父,就要死在这里?」
「是。」话落,烨淩感受到珠帘後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你有这片心,相信你师父会在天有灵的。」玥琅不忍再看,挥手示意叶白送客。
听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玥琅,烨淩冲动得跑上前,刚要撩起珠帘,里面的人凌厉道:「幽魂谷弟子都这般没有礼数的吗?」
被他一训,烨淩手一顿,而後无力的放下珠帘,师父果真一点都不想见自己吗?
房间里变得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烨淩感觉到他一直都在看自己,不曾移开目光。如果他不是师父,他的目光一定会让自己感到不自在,可烨淩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在他的目光下很安心,某种温暖而熟悉的安全感溢满了心。
烨淩又有点害怕,俊朗无比、英姿挺拔的师父变成了老翁,师父怎么接受的了?如果是自己变成这样,也断然不想被人看到吧……烨淩忽然希望眼前人不是师父,而是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一个苍老的男人。可是,他相信叶白告诉他的话不会有假。
无计可施之下,烨淩扑通一声,直直跪下,喊道:「师父不认我,我就长跪不起,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样貌。」
玥琅又是深深一歎,「你为何非要找到你师父,你难道不知道万事不可强求吗?」
「师父用他的一条命来爱我,保护我,让我误会他,把我赶走。」烨淩勉强一笑,笑容很干净,看起来幸福,压抑着所有的苦涩与难过,「师父这样为我,我感到很幸福,怎能不爱他?可师父是一个傻瓜,他怕我嫌弃他,所以逃开了我。他就这样自私的认定了我不会陪他走下去。」
过了一会,一双白靴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眷恋而熟悉的药香味越渐清晰,就像那夜他在神秘人身上所闻到的味道。这样的感觉太过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