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濯玉眨着眼睛看他,忽然变回原身,跳到他枕侧,柔软可爱的猫脸在他颊上蹭来蹭去,一面软软地喵喵叫。容成自问不是心慈手软的性子,被这猫贴在身上撒娇,心头忽然一阵酥软,叹一口气,摸摸它脑袋道:「好了,不赶你了。」
此後糯米白猫还是同容成睡在一起,仍然有时睡着睡着便不自知地变成人形,容成的梦也越做越乱,终於有一次,梦到自己将那猫少年压倒在身下。他惊醒过来,心头掠过青潭旁那个俊拔修长的影子,看着眼前这少年芍药花瓣一般的嘴唇,隔了半晌,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也不知自己算不算是认命。
第三章夭夭灼红
那只糯米白猫修成人形,除了偶尔见他抱着那狸花猫晒太阳,多数时候仍是日日吃鱼睡觉,同从前没什麽两样。萍翳几次来找苗濯玉,都只见那糯米白猫懒洋洋地晒太阳,不由得摇头叹气道:「这哪里是养猫,容成大人分明是在养猪。」
一日容成有事外出,从那株烟霞芍药旁匆匆路过,忽然听到「喵嗷──!」一声惨叫,便说是撕心裂肺,也还要再凄烈些。白乌鸦原本蹲在屋檐上打盹,险些吓得跌下地来。
容成也是一惊,转过身来,这才瞧见那糯米白猫蜷在花下,道:「怎麽了?」
糯米白猫原本是趴着的,此时颤颤地站了起来,将一只前爪缩在身前,一双含泪的圆眼睛看着容成,道:「你踩到我了。」
容成闻言将它的爪子轻轻拉到眼前,翻转过来,只见小巧圆润的粉红肉垫嵌在雪白的绒毛里,试探着按一按,只觉嫩得教人心软。当下道:「还好,没伤到筋骨。」
糯米白猫不肯罢休,泪汪汪地道:「不能白踩。」
容成笑道:「你要怎麽样?」
糯米白猫缩回爪子,小心地舔了舔,道:「你去哪里,回来带鱼给我吃。」
容成拍拍它头顶,道:「好。」
几日之後容成回来,果然带了几条鱼给糯米白猫。那猫歪着头看了看,似乎是嫌不够肥大,试着咬了一口,却比池子里的鱼可口得多,嗓子里轻轻咕噜出声,随即埋下头去专心吃鱼。不久那只不知在哪里游荡的狸花猫也被鲜味吸引过来,蹿到哥哥身边分吃。它吃得可比那糯米白猫快得多,一条鱼吞进嘴里,随即便吐出一整条鱼刺,比剔过的还要整齐利落。
夜里两只猫一起赖在容成床上不走。狸花猫舔着嘴唇回味,直到深夜仍然不住欢快地咕噜,它伏在枕侧,毛茸茸的尾巴不断在容成脸上扫来扫去。容成不堪其扰,翻身下床,打开窗子将它丢了出去。
此後不久,一日午後,容成在庭院里散步,一步踏下去,尚未踩实,忽觉脚下有什麽软软的东西。他心念一动,当即停住,随即便听得「喵嗷──!」一声惨叫,果然又是那糯米白猫。容成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次没踩到,你怎麽又叫了?」
糯米白猫偏了偏脑袋,道:「我想你一定是要踩到我了,叫出来总是没错的。」
容成道:「你是不是又想骗鱼吃?」
狸花猫闻言从花丛里跳出来,仰起头看他,欢快道:「有鱼吃有鱼吃?」
容成弯起手指,在狸花猫脑门上轻轻一弹,道:「长大了自己到茅山去捉。」
那鱼是容成从茅山灼红池捉来的,茅山一处断崖上有一株桃树,从前茅君赴西王母之宴时,带回一枚蟠桃,吃过後随手将桃核种在此处,想不到这桃核居然发芽成活。桃花开了又落,一年复一年,时日久了,桃花精气凝成一汪虚空之池,也不知怎麽渐渐有了鱼。
萍翳听狸花猫念叨久了,他原本便知道这灼红池的所在,冬天时候便去捉了几条鱼喂给那两只猫。两只猫吃完了,一齐团在萍翳身上晒太阳。萍翳左拥右抱,一时心满意足,两手在它们身上揉来揉去。
狸花猫懒洋洋地道:「乌鸦,容成大人不知去哪里了?似乎年年冬天都有些时候不见他。」
萍翳道:「这个麽,说起来是容成大人的一段旧情史。」
糯米白猫睁开眼道:「容成是我的。」
萍翳笑道:「为什麽?」
糯米白猫拿尾巴卷着弟弟的尾巴,边玩边道:「他身上很暖和,他养了我,他是我的。」
狸花猫附和道:「容成大人是哥哥的。」
萍翳一时停了手,喃喃道:「猫在想什麽,我真是半点也不明白。」
糯米白猫追问道:「萍翳,是什麽旧情史?」
萍翳道:「嗯,容成大人喜欢的是一条龙,东海的龙太子。」
糯米白猫想了想,道:「龙?那是什麽?」它想不出来,也就不再多费脑子,惬意地闭上眼,翻了个身,又道,「左右不会有比猫更好的了。」
萍翳默然无语,伸手抚`摸它露出来的白肚皮,心道若论皮毛柔滑,当真是没有比猫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