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未答，疾风已笑了起来：「你倒还是个知机识趣的。不过我们家公子从来只有人家等的份儿，断没等别人的份。你这声通传省省吧。我们现在就要进去，看看那位青天大老爷究竟是方的还是圆的。」
说完了双拳一伸，已将当先挡着的两人揍翻到一旁。衙役们见他们横行如此，也顾不得别的，十几根棍子一起兜头砸下来。就听得怦怦嗙嗙一通响，人已躺了一起，哎哟哎哟地直呼痛。
赵时走进府衙大门，大堂上空落落的看不见半个人影。冷笑一声，他带着疾风惊雷转到了堂后，直入内宅。
前面的骚动早已传到后院去，见到三人的仆人婢女都是一照面人就躲远，根本没人拦他们。走到院子第二进，两个青衣小童立在门边，对三人一揖说：「三位客人，我家老爷有请。」
还有请呢，若不是躲不过去，才不会说这声「请」吧。
赵时展开摺扇，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第二章
进了门，那两个小童立刻退了出去，将门掩起。房中窗户都大开着，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进来，将室内映得雪亮。
这里是间待客厅，厅中放着一张酸梨木的大桌，上首一张黄杨木高背椅上坐着一人，鹅黄轻衫，腰间束着玉带，看起来倒颇有几分风流体态，只是脸上罩着一层面纱，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这人左手边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穿着便服，花白胡须，长相倒还清臒端正，只是眼底发青，神色有些颓萎。这中年人赵时是认得的，见他如此形象，不觉暗暗皱眉。
扬州府程公望，一年半前曾进京述职，自己还特地召他进宫面禀江南的风土人情、军备防务。那时候的程公望看起来老成持重，沉稳干练，须发都还是黑色的。怎麽一年多不见，憔悴成这副模样了？
赵时一进来，程公望瞧见他，心中一震，只觉得此人好生面熟。虽然他与赵时见过，但那时需要严守君臣之礼，所以靠得虽挺近，但他一直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皇上所提的问题，并不曾有机会抬头仔细地看赵时的相貌。
加上赵时那时身穿龙袍，头戴帝冕，威严端庄着，与现在锦衣轻裘，洒脱不俗的样子差太远，所以程公望就算心中有疑，也不敢随便将他与千里之遥的天子联系起来。
赵时也不客气，径自走到程公望的对面找张椅子坐了下来，摺扇一挥，只打量着正坐上的男人和程公望，竟然一句话也不说。
程公望心中疑惑，开口问道：「请问阁下是谁？找老夫何事？」
赵时抬抬眼睛，慢条斯理地说：「无事，不过刚好经过扬州，所以来找府君叙谈。」
听到他的声音，程公望的身体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脸上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却又镇定地说：「老夫与阁下并不相识，自然也无话可叙。现在老夫座上有贵客，不太方便接待阁下，还请阁下先离开，以后如若有缘，你我再相见可好？」
未待赵时说话，那主位上的男人却轻声笑了起来：「程公何必赶人走？我瞧这位年轻公子倒还挺合眼。如果程公不愿与他叙谈，不如让我带他回去，好好叙叙。」
程公望脸色一变，腾地从椅上站起，却又慢慢坐了回去，脸上强笑着：「教主，他不过是个来扬州游历的外乡人，对本地的风俗规矩并不清楚，况又是京里来的，父兄说不定还是下官的同僚或是上司，教主且放他回去吧。」
赵时看了看他，双眉一挑，嗯，有点意思。
「程公你怕什麽。」那教主笑了起来，抬指在桌上轻叩了数下，「就算他是皇室中人，本教主想要，一样可以带走。」
「教主三思啊！」程公望脸色灰败，汗也快滴下来了，「天一教现在只在扬州地界盛大，若是出了岔子，我小小的扬州府是万难抵挡的，教主苦心建的天一教而今不过才一年，根基未稳，凡事还是以稳为上。」
那教主冷笑一声道：「程公，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何况你对我说的这些话也全叫人听了去，你以为我还能安心放他们走吗？」说着，他站起身来，向赵时靠近。还没走几步，疾风和惊雷已拔剑在手挡在了前头。
教主哈哈一笑对着程公望说：「其实刚刚在府门外我就瞧着他们喜欢了。主人自是俊美非常，想不到这两个下人也都英挺可爱得很。一下子能收三个美人儿，我今日还真是艳福不浅。」
一句话说完，三人脸色都变了。疾风双目喷火，张口就骂：「哪儿来的妖人，说话这麽龌龊下作！」
教主也不生气，抬手去摸疾风的下巴：「正好，我的收藏之中还没有火爆脾气儿的。收了你回去，每日想着法子调教，想必可以打发不少无聊时间。」
疾风气得脸都青了，抬手一剑，如毒蛇如洞，直点教主的咽喉。没想到那人只是虚招，身体微微一侧，人像只泥鳅一样滑出去，正撞到惊雷的怀里去。惊雷左手剑一横，右手已一掌击去。「蓬」地一声，二人手掌相接，身体俱是一晃，只是惊雷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惊雷！」疾风见了大惊，忙掠过去将人扶住。
惊雷一张脸又惊又怒，指着那教主说：「你竟然用毒！」说着将手掌伸出，掌心一片乌紫，中间插着细如牛毛的一根金针。
「用毒又如何？」那人轻笑一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皆然。」
疾风咬牙，向他伸手：「解药拿来！」
「解药？什麽解药？」那人声音惊讶，随后笑得轻狂，「我只用毒杀人从来不施药救人。你这同伴若是命硬，大不了废一条胳膊。放心，只要他不死，本教主一样也会怜惜他的。」
赵时铁青着脸，将目光冷冷投向程公望：「我本来还不信，以为像你这麽端方中正的好官怎麽会纵容天一教这种邪门教派在辖下乱来。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是真的。卿本君子，奈何作贼！」
程公望胡须抖了抖，面露羞惭，竟然苦着一张老脸哭出声来。
「教主，求您老人家，便看程公望薄面，放了这三位吧。」
那教主笑了一声道：「你还说你不认得他们，分明便是旧识。程公望，别忘了你一家老小性命都在我手上，竟然还想为别人求情，莫不是想借他们传信，好叫官家灭了我？实话告诉你，这世上能拿我灭我的人还未出世，你趁早断了心思，一力只为我天一教卖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