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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长思[出书版]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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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言面上依旧表情沉静。他立起剑尖,做了一个起手势。然后,凌厉的剑气自他的身周鼓荡开。剑气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它们随着风漫天飞舞,打着旋儿将人包裹着。

风沙遮住了赵时的视线,不过他可以清晰地听到风吹衣角所发出的猎猎声响。目光紧紧盯着交手的二人,赵时的唇角露出一线微笑。

没过多久,一声巨响之后,两条人影急速分开。叶少言依旧是那副淡淡如水的模样,而落到另一边的教主却是脸色灰败,摇摇欲坠。叶少言静静地看着他,没过多久,他身体猛地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已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竟然用内力将我的毒气逼散,好、好样的。」教主喘息着,声音沙哑。「但我的毒粉如细如末,你不可能一点也没沾到。」

叶少言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沾到了。」

教主哈哈大笑:「那你必死无疑了。怎麽样,要不要求求我,让我告诉你解毒的方法?如果你肯跪下来求我,本座说不定可以考虑对少庄主你发发善心。」

叶少言双眉微挑了挑,突然叹了一口气:「我劝你还是省点气力。你的心脉已断,没几个时辰好活了。如果你还有什麽后事,快点去办了,省得后悔。」

「我有什麽好后悔的。」那教主恶狠狠地瞪着他,吐出口血沫来,「只恨我技不如人,不过临死也能拉名剑山庄的少庄主做垫背的,虽有不甘却也勉强将就。倒是你,你也没几个时辰好活,还能赶回名剑山庄安排后事吗?」

叶少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用不着。」

「因为,我死不了。」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玉坠。那块玉,在阳光下莹莹生辉,形状如一只蟾蜍正望着一轮圆月。玉的通体雪白,只在蟾蜍唇部有一丝黑线,但黑线正在渐渐消褪,甚是奇特。

「雪蟾蜍?」那教主双目一缩,惊呼了出来。雪蟾蜍是传说中的宝物,百毒不侵。它非但可以替主人挡住毒气的侵袭,更是解毒的圣品,原来只在传闻中听过,没想到雪蟾蜍竟然会在叶少言的身上。大惊之后便是大怒,大怒之后,心如死灰。「原来你有宝贝护体,怪不得如此镇定。」

叶少言将雪蟾蜍收回怀中,想了想,对他说:「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夺走别人的生命。但是你下手太狠毒,行事又乖张。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我性命,我刚刚便不会全力出招,你便顶多是受些内伤。现在你心脉受损,我也没有能力可以救你。可见凡事有因必有果,天道循环,昭昭不爽。你若还有什麽未了的心愿,不妨趁现在还有些时间,速速去办了吧。」

说完,走到赵时身旁,蹲下身去,将他身上的穴道拍开。

「你还能走吗?」他看着赵时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几分好奇和探究的神情,「如果你能走,我带你回扬州城。」

「你叫叶少言?」赵时并未起身,而是倚着树干问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年轻人,状似无意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将毒刺收了回去。

「是。」叶少言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微有些下垂,淡淡的笑纹积在眼尾处,显得和善又亲切。

「你认得我?」赵时半眯起眼,阳光落在人头上,仰起脸,有些刺目。

「我不认得。」阳光下的青年有一张很让人安心的笑脸,彷佛可以一眼看到底的双眸很清亮,没有他所惯见的算计和虚伪,「只不过在下的一位朋友似乎认得你,是他叫我来救你的。」

「他是谁?」赵时眉头微微一蹙,凡事不能控於掌中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让他自己告诉你吧。」叶少言笑了一声,向他伸出手。赵时迎着阳光,仔细地打量叶少言,如果他能入朝为官……不,那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个青年如果在官场里浸上一年半载,自己只怕再也看不到如此坦荡而真挚的笑脸了吧。他的嘴角挑了挑,伸出了自己的手。

二人站起身,正要离去,突然听到身后响起细微的声音。叶少言伸手一揽赵时的腰,足尖用力,跃出了老远。回头再看,却是那教主对着他们射出了两只淬毒的袖膘。见一击不中,教主自知再无杀人的可能,颓然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向外喷血。

「真是死不悔改。」赵时脸上浮起一丝怒容,他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教主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少年。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抵着教主的后心。

「程子游?」程公望的儿子会出现在这里,这让赵时感到很意外。而程子游此刻的表情与方才在扬州府衙中所见的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掺杂着绝望的愤怒与悲伤,他的双目通红但没有一滴眼泪,虽然身体在发抖,执剑的手却相当的稳。

「子游,你是来杀我的吗?」教主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抹了抹唇边的血沫,笑了一声,「原来你之前都是装模作样在骗我的吗?」

程子游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剑尖在教主背后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顿时涌了出来,将他的衣服染湿。

「不骗你,我又怎能活到今日?不骗你,我又怎能等到机会亲手杀了你!」程子游的声音并不歇斯底里,低低沉沉,微哑有些疲惫。「你抓了我去的这一年,让我所受的痛苦和屈辱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刻也不敢忘记。」

说着手腕一动,又一条长长的剑痕划了出来,教主闷哼了一声,咬牙道:「既然想杀我,为何不敢到我面前来杀?怎麽,怕见到我的脸便下不去手了吗?」

「不,我怕见到你的脸会忍不住一剑就了结你的性命。」程子游冷笑一声,「是你以我为质逼着我爹为你做事。他一生清廉勤政,却为了我这个独子弄得晚节不保,不得善终。我身为人子,自当为他报仇。」

教主哈哈大笑说:「若非你想变得不凡,让你父亲对你青眼有加,你就不会投到我的怀里,更不会累你父亲染上污名。究根结底,你父亲还是被你拖累死的。你不如自裁,随我一起走了,这才算是为他报了仇。」

程子游脸色微变,执剑的手颤抖起来。

叶少言走过去,握住了程子游的手腕:「他心脉已断,活不了一个时辰,你又何必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此人的血?」

程子游咬着下唇,目光如刺:「他毁了我的一生,我自然要亲手杀了他才能甘心。」

「杀了他之后呢?」赵时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教主和脸色发青的程子游道,「你是不是打算真如此人所言,自裁了去见你父亲?」

程子游双目一红,手抖得更加厉害:「爹爹不会原谅我,他说的并无错,是我害死了父亲。」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赵时摇了摇头,「身体发肤受之於父母,随意言死便是极大的不孝。若你就这麽死了,你父亲为你所做的牺牲不是全部白费了?」

程子游缓缓将剑垂落下来,硬咽着说:「可怜我爹,一生清明,忠君爱民,却为了我将一世的清誉毁了。扬州为天一教所苦,将来传到上面……」

「他的所行非是自愿,何况已一死谢罪,就算上达天听,也不会再追究什麽。」赵时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程子游的肩膀,「你以前有没有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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