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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长思[出书版]_分节阅读_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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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一边向前摸,一边仔细听周围的声息。除了他们四人,这房中真的没有再藏什么人了。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身上盖了一床薄被。疾风摸到床上,伸手轻轻推了推,没有反应。

他伸手揭开薄被,被下,叶晖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正直直看着他。饶是疾风胆子这么大的,也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叫出声来。

看了会,他皱了皱眉,招手让叶少言他们过来。

叶晖已经断了气,而且断气了最少二个时辰。这么说,在司徒燕然带人去围闻涛居一时候,叶晖就已经死了。

叶少言脸色灰白,手脚冰冷,他不敢相信,几个时辰前还声如洪钟,对自己提着要求的祖父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那魁梧的身体再也无法挥舞他的长剑,僵直的双手也无法摸着他的头顶给他带来温暖,发黑的嘴唇里再也吐不出让他又爱又怕的教训。

他的心像被人用刀活生生剜空,痛得无法呼吸。叶少言腿一软,跪在了叶晖的床前。

不能喊、不能叫!他只能将堵在喉间的哀恸慢慢咽回肚子里。

「我发誓,一定会为您报仇!」几不可闻的细语从自己的唇间溢出,嘶哑得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然后,他看见赵时走上前,伸出左手,轻轻盖在祖父的眼帘,将他不能瞑目的双眼阖上。

「查!」赵时低低地说。

「是!」紫电应了一声,将叶晖身上的薄被完全掀开,仔细地解开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疾风从桌上取来一支蜡烛,将床前的幔帐放落,小心点着了,微弱的烛光在幔帐围成的小小空间里跃动着,照亮了叶晖敞露的胸膛。

致命的伤口是一处宽约二寸二分的剑伤,直贯心脏。当时喷出的血量应该很多,但叶晖的胸膛很干净,应该是被很好地清洗过了,剑伤处翻出的肉也有些泛白。

「叶兄,借你的剑一用。」赵时伸出手。叶少言毫不迟疑地将剑抽出来交给他。薄而韧的剑身,寒意袭人。剑宽正好二寸二分。赵时将剑在手中掂了掂,交给紫电,「紫电,你怎么看?」

紫电看了看叶少言的剑,沉声说:「有人陷害!」

「怎么说?」

「肉有弹性,不可能二寸二分的剑入肉拔出之后,伤口还是二寸二分,一定会比剑宽要窄上一些。」紫电将剑还给叶少言,「这人对叶公子的剑很熟,知道宽窄尺寸,应该是试过多次,用一把稍宽些的剑刺杀了老庄主,这样伤口与叶公子的剑一致,便可指认了。」

叶少言皱眉:「可是,若想陷害我,为何不打一把与我这剑相同的?只是伤口的尺寸一样,不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的确是相当奇怪的。」紫电沉吟片刻说,「他们已经杀害了老庄主,却对您说老庄主未死,而让您去宗祠领罪,这是为什么?」

叶少言想了想说:「宗祠长老是我的一位姑奶奶,性格孤僻古怪,听说近日正在闭关练功,没有两个月时间是不会出来的。我想司徒燕然是想把我困在宗祠,无法出席试剑大会与叶少坤争夺名剑山庄的庄主之位吧。」

「若说出老庄主已死,对叶公子您的打击不是会更大?而且罪责更重吧。」紫电不解。

「这……我又如何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叶少言摇头,看着叶晖的遗容,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是她的亲外公啊,她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蝶衣是她唯一的妹妹,她竟然也……」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赵时沉吟片刻对疾风说,「我们在这里也躲不了多久,等到天亮了,他们必然会清理火场寻找我们的尸骨。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要另找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他们不会去搜。」叶少言站起身。

离铸剑楼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围种的青竹密密麻麻,风吹竹枝哗哗作响,仔细听听甚至还能听到竹节拔高的声音。

竹林围着一圈白色高墙,墙内是一幢极宽大的三层楼阁。朱漆的立柱,灰白的墙面,没有画廊,也没有装饰,非常朴素,显得极庄重。楼前无牌也无匾,周围也没有看守或是侍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赵时跟着叶少言,满是疑惑地向里走。

「叶氏宗祠!」叶少言低低回覆了一声,然后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三人钻进了一间侧屋。

屋里黑漆漆一片,半点灯光也没有。窗户上蒙着厚厚的油布,连屋外的月光也透不进来几分。疾风燃起火折,四下看了看,简简单单的一间房,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张圆凳,床头靠着墙有一只不大的竹柜,此外便再无什么东西了。

屋里面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也没有,看来洒扫的人很尽心仔细。

「这里是宗祠前长老的住处。」叶少言没有去坐在凳子上,而是直接坐到了地上。拍拍身边的砖面,示意赵时也坐下来。

「麻烦你,先把火灭了。」叶少言温言对疾风说,「这里虽然没什么人来,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是。」疾言闻言立刻将手上的火折熄了,拉着紫电坐在了另一旁。

赵时看看身边的凳子,微微一撇嘴,还是走到叶少言的身边坐下。更深露重,地底的寒气一丝丝沿着青砖向上蔓延,爬上了他的后背,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前长老是我的曾祖父。」叶少言轻声说,「他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我小的时候常常会偷跑来找他玩。他死了之后,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十多年了,我偶尔也会来这里坐上片刻,想想他私下里教给我的一些东西。」

怪不得他只肯坐在地上,原来是不舍得弄脏曾祖父的东西,而破坏自己的回忆吧。赵时有些理解了。

「我父亲去世的那几年,我也常会去他的院子里坐着。」赵时静静地开口,头一回跟人讲起自己的心事,「父亲是个很温和的人,但骨子里很坚韧。他一心想要做个有建树的人,想留给后世更美好的未来。」

想起父皇总是微蹙着双眉的淡淡微笑,赵时的脸上浮起一丝怀念,「他是个好人,有远大的理想,也有决断的力量。只可惜,他走得太早,没能亲眼看到自己的理想变成现实。天下太平、粮足谷丰。这八个字知易行难啊。」

「天下太平,粮足谷丰……」叶少言小声地在口中重复着赵时的话。

「他走了,把一切的希望交给了我。那时我正年少,身边暗潮翻涌,危机四伏。我常想,为什么他非要把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扔给我?为什么他非要让我去背负那么重的负担?为什么偏偏不是别人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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