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江南好时节。
熙熙攘攘的永州城里,港口正停泊着一艘巨大的海船。那海船几有三层楼高,宽阔的甲板上甚至能跑马。永州虽然是清江中游最大的港口城市,但百姓们也少见如此楼船。走过的男女老少都围着那楼船指指点点,却奇异地并不敢靠近一步。
“这是玄女教的船吧。”当中有个粗豪汉子道,那汉子一身褐色短打,腰挎朴刀,显然是江湖人士。原还有不明各中情由的路人,此时一听他出言,顿时看向那楼船的目光便带上了恐惧与嫌恶。
《云笈七签》记载,黄帝于玄女素女受房中之术,所谓的玄女教,正是江湖中恶名昭著的邪魔歪道。邪魔号称有九道,玄女教不是实力最强的,却是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无他,因为玄女教的弟子清一色为美貌女子,且以阴阳交合为练武的根本。停泊在永州城的这艘楼船,是来为玄女教采买弟子和炉鼎的。
此时,在一个美貌的白衣女子带领下,两列男女正朝船上走去。众人一眼扫过去,约莫四十几个人里,各个都相貌不俗。女子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甚至还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男子倒是都成年了,且高大挺拔,只是神情里透着畏缩。
“那些女子恐怕都要被糟蹋了。”那粗豪汉子叹道,因为特殊的教义,玄女教很少能通过正常途径收到弟子,教中的弟子多半是被拐卖,或者流落在外的孤儿。他转而又看到那一列男子,不由面露鄙夷,”赳赳丈夫,甘愿委身魔教,做那炉鼎药渣,实在是我男儿之耻。”
玄女教里只有女弟子,既然要阴阳交合,阳从何处来?这便要说到玄女教中的炉鼎。船上的男子都是去玄女教里做炉鼎的,不同于那些小姑娘可怜的身世,去做炉鼎的男子里,十个有九个倒都是自愿的。这世上多的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的绣花枕头,去了玄女教,又能锦衣玉食,还可以和众多美女颠鸾倒凤。虽然是被吸取元阳精气,但人生苦短,何不纵情一乐?更有那小意奉承,得教中长老青眼的,自此便能成为长老的男宠,在江湖上也是一方人物。
因而,这粗豪汉子才异常鄙夷船上的男子。他说完这句话,走在中间的一个黑衣青年微顿了顿身形,很快又恢复原状,随着队伍走到了甲板上。
苏隽内功深厚,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粗豪汉子口中的蔑然之语。他不由在肚里苦笑,小爷我可不是甘愿去做那炉鼎的,实在是救人之事迫在眉睫,不得不深入虎穴。
玄女教中有一样至宝,名唤九清九转琉璃丹。苏隽曾经欠过江左白道大侠殷子安的一个大人情,如今殷子安被红楼的百花夫人暗算,身中剧毒,必须要那九清九转琉璃丹续命。苏隽便自告奋勇,接过了这深入玄女教偷取解药的任务。
他是江湖上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年轻俊才,一手剑法出神入化,被同道们送了个绰号”云雷剑”。虽然他武功高强,但玄女教有大宗师坐镇,又远在海上,守卫森严。苏隽此举,实在是凶险非常。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心里并无多少畏惧。况且他剑法高超,轻功更是出众。大不了见势不妙逃之夭夭,再寻他法。这般思量着,苏隽也不去注意岸边指指点点的人群。一声悠长的船号声后,楼船起航了。
随着楼船缓缓驶离永州城,领他们上船的白衣女子不知所踪,而是又来了一个紫衣的男子。此人生的极英俊,只是眼神浑浊,气息滞重,苏隽只稍稍一看,便知他精元已失,暴卒只是迟早的事,看来此人也是炉鼎。
比起船上这些还没入教的炉鼎,紫衣男子自然算是前辈。他先是恨恨地扫了甲板上的二十几个男子一眼,方才阴测测地开口道:”所有人,男女两人一组,分左右两边站好。”
这是要干什么?苏隽有些摸不着头脑,其他人显然也和他一样,局促地站在原地,只有两三个似乎熟识的人站在了一起。
“快点!”紫衣男子厉喝一声,”不想被丢到海里喂鱼,立刻给我站好!”他这一声用上了内劲,当下就有一个离他最近的男子闷哼一声,呕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顿时慌了,甲板上乱哄哄一片,有人就近扯过自己身边的小姑娘,还有人似乎在找自己看着顺眼的。苏隽微微蹙眉,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正在思索,袖子忽然被人扯了扯。转过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怯生生地看着他。
“我,我……”少女嗫嚅着,苏隽双眉一轩,少女立刻就像被吓到了一样低下头,用比蚊子嗡嗡还小的声音道,”大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大哥哥?苏隽哭笑不得,他如今也才二十岁,被一个少女叫大哥哥,总觉得怪怪的。见苏隽不答,少女抿了抿唇,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苏隽只得道:”可以,在下苏隽,不知姑娘是……”
“我……”少女捏了捏衣角,小声道,”谢谢大哥哥。”她朝苏隽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因为怯弱看起来十分勉强,但显得她柔和的眉眼一派婉约,”我叫阿萱,苏哥哥。”
(武侠.嫖正道少侠二)
苏哥哥……刚刚不还是大哥哥吗,不管了。苏隽果断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紫衣男子。那紫衣男子自称叫原雍,命令船上的人都叫他原教头。这个称呼有点不对劲,苏隽虽然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行走江湖,如果不谨慎细致,恐怕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只是原雍见众人都男女为一组地站好了,并不多说,吩咐船上的杂役带众人去房间后,转身便走了。苏隽也跟着队伍往前走,结果袖子又被扯了扯,名叫阿萱的少女看着他:”苏哥哥,我怕。”她说着,眼里就盈满了泪水。
苏隽最怕的就是孩童和女人的眼泪,他忙道:”别怕。”想了想,笨拙地在少女肩上拍了拍,”没什么好怕的,真的。”
阿萱抽了抽鼻子:”那苏哥哥会保护我吗?”
苏隽的脑子有点晕,这姑娘是不是也太自来熟了一点?但他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会的,放心吧。”看阿萱的样子,想必也是可怜人。惩强扶弱是正道人士的准则,真到了那时候,苏隽自然会保护阿萱,哪怕他和这姑娘只说了不到十句话。
“苏哥哥,你真好。”阿萱的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原本扯着苏隽袖子的动作也变成了握住他的手。
苏隽有些尴尬:”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话还没说完,一见阿萱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只得把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苏隽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女孩子牵过手。不过他心里并无一丝绮念,就当牵了个小妹妹。这般想着,很快就来到了分给他和阿萱的房间。
苏隽推开门一看,屋子不大,只有一床一桌一凳。这……他不由拧起眉,想到玄女教种种荒淫的传言,自上船以来,船上的安排好像有特殊的意图……
很快,他的预感就被证实了。
向晚时分,苏隽和阿萱用过了饭,他把床让给阿萱,自己正盘膝坐在地上暗自调息,房门被敲响了。原雍领着两个男子站在屋外,二话不说便走进来,朝床上的阿萱瞥了一眼:”去,脱了她的衣服。”见苏隽不动,他狠狠瞪了苏隽一眼,”还不快去!”
“哈?”苏隽整个人都不好了,脱,脱,脱衣服?!
“哈什么哈。”原雍不耐道,”你来做炉鼎之前,难道没有打听过圣教的规矩?”
“什么规矩?”苏隽是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原雍身后的一个男子笑道:”小师弟,今天师兄就教教你,咱们圣教的炉鼎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做炉鼎最重要的是要伺候好教里的众位师姐妹,不让你在船上先操练一番,若是你在教里惹哪位贵人不高兴,小命可都不保了。”
他口中的操练是什么意思,苏隽自然一清二楚,不外乎是伺候女人的房中之术。难怪原雍要众人唤他教头,想必他就是教授房中之术的人。至于要苏隽去脱阿萱的衣服,也就是教授房中之术的第一步了。
苏隽看了阿萱一眼,她显然已经被吓傻了。细弱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小嘴紧紧抿着,才让眼眶中的泪水没有掉出来。别说苏隽立身极正,是非分明,就算是个寻常男子,见到这小姑娘的可怜模样,也下不去手啊。
苏隽很想问原雍,可以不脱吗?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他不动声色地变换了一下步法,看来这次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伪装炉鼎潜入玄女教的法子不可行,只能跑路了。正当苏隽暗自蓄积内劲,准备一掌拍飞原雍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呼喊:”原师兄,简师姐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