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渔火婆婆的小船,甲板上已经没有血迹,因为大雨倾盆,只需要片刻便能将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还有谁能捉拿逆贼?”常缺问,“事成之后,干爹必有重赏。”
轰鸣的雨声中,三个人跃了出去。其中有一人高叫:“司徒乱,休猖狂!让我们中原三鹰来会会你!”
“啊?”司徒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听清。
李檀弓心想都到这个份上了,丟命也不能丟面子,于是接口道:“我当是什么鹰,原来是中原三小鸟!来来来要打快打,不然你爷爷要着凉了!”他说着从司徒乱手中抢过一把刀,拦在船头。
司徒乱当然不能让他打头阵,又把他推了回去。
“中原第一鹰”宋虎方跃上小船,在大声说“司徒乱,你找死!”第二鹰马成随后,第三鹰花里荣就是剛才叫阵的那个,也拎着根木桩般粗的狼牙棒上来了。
这三个人都不是良善之辈。
数年前,三个人听信了一个江湖游医的话,说是吃活人的肾脏能够增加某方面的功能,从此中原地界惨案不断,死者都是被人活生生地挖去了肾脏。后来神捕沈天放将他们一一抓住,送进大牢。可自从沈天放冤死,他们便投入海红雁麾下,从此如鱼得水,天天有新鲜的肾脏下酒。
宋虎方对着司徒乱作揖说:“咱们君子之争,点到为止……”说话间他背上突然射出七支淬毒透骨箭!
其实在大雨中各自说话都听不清,司徒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使阴招,幸亏李檀弓眼睛尖,蓦然出刀,凌空斩断了四支箭。
司徒乱慌忙劈落剩下的三支,回斫宋虎方,宋虎方胸有成竹地接下,却想不到司徒乱的力量惊人,几乎将他撞飞到船外。
他稳了稳,左手一摊,又是三支箭。
李檀弓怒骂:“同样的招数来两回,你傻啊?”
“你别管他,赶紧对付那边那个!”司徒乱一边指挥,一边在雨中腾挪飘移,溅出片片水雾。
李檀弓于是和第二鹰马成交上了手,他武功差,只能且战且退,勉强招架。
第三鹰花里荣此时挥舞着狼牙棒吼道:“你们倒是占得便宜,却把两个老太婆发配给我,真没劲!”
受伤的仆妇将阿九藏在身后,勉力站起,握紧钢刀道:“好!就让你见识老太婆的厉害!”
灰衣老妇也说了一句话,但是雨声太大谁也没有听清。花里荣不把她们当回事,举起狼牙棒横扫,希望将两人一击而毙,可扫至中途,他突然觉得右手肘上麻了一麻,紧接着小臂脱力,狼牙棒失了准心,将一旁的木格窗子打得粉碎。
“什么妖法!”花里荣喝道,他拔出狼牙棒,回身又挥来。
这次他的左手肘麻了麻,狼牙棒几乎脱手。
“你!”
这时突然一个大浪,小船被抛掷到高处,又轰然落下来,船上的人不约而同一阵摇晃,唯有这灰衣老妇纹丝不动。
花里荣站稳后怒极,像一只发了狂的熊般奔来,沉重的脚步几乎踏穿了甲板!而灰衣老妇只是微微地沉下腰去,然后弹起,在他的手腕上一托,狼牙棒便脱手飞去,旋转着落入了太湖,转眼就被汹涌的波涛吞噬。
狼牙棒本来就是极沉重的武器,使用之人必有扛鼎之力,中原人士,即使是常缺那种高大的男子也未必能用得动。而这瘦小的老妇,不见她用什么招式,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化解了眼前的危机。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可其余人正在鏖战,东厂众人因为天黑雨大什么都看不清,所以除了花里荣,没人注意到这一幕,最多只知道有个东西落水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花里荣问。
灰衣老妇又说了一句话,依然湮没在雨声里。
“什么?”花里荣还问。
灰衣老妇摇了摇头,接着花里荣便觉得眉心麻了一麻。
这次不同以往,眉心麻过以后,他的脸也麻了,他的手也麻了,他的脚也麻了,他的心脏原本“扑通、扑通”跳得非常有力,可也像被突然裹进了一团厚重的棉被,挣脱不了,喘不过气,而且热,好热!
他又看见灰衣老妇的嘴巴在动,遗憾的是,到最后他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花里荣的手按着胸口,脸上浮现出窒息的酱红色,灰衣老妇在他身后一推,他庞大的身躯“砰”地砸进了水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大船上的人终于发现了他们奔走高喊:“花里荣落水了!赶紧拿绳子来!”
“这莽汉的个子都恨不得比那小船还大,还抢着出什么风头?这下可真是出风头了!”
常缺拦住一名到处找绳子的下属,说:“不用救了他死了。”
第二鹰马成也死了,但他不是死在李檀弓刀下,而是被自己的武器抓死的。
他的武器叫作“勾魂毒爪”,曾经抓穿过二百九十九个人的肚皮,拉出了二百九十九副内脏。他本来想拉出李檀弓的肠子凑个三百整,没想到却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