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师爷指着门外说:“一起走了,说是去游湖。”
老知县便把沉香扇递给他,道:“寻个空,替我把扇子还给那个叫钱儿的吧。”
“老大人,这王钱儿是孤身一人,既没有家眷,也没有熟人,只有个烧火的聋哑老汉伺候,三个月前他突然出现在嘉定县,您说他是什么人呐?”鲍师爷问。
老知县说:“这个……总之我已年老昏聩,今天见过这人,怕是明天就忘了。”说完他背着手走了。
鲍师爷掂量手中的扇子,感觉比寻常扇子要重一些,随后把它拢在了袖子里。
当天晚上他和府台家的师爷一起吃饭,喝多了酒,把扇子的事儿说了出去。府台家的师爷原本打算保密的,但也没管住嘴,告诉了道台家的师爷。道台家的师爷听得两眼放光,一转身就添油加醋地和臬台家的师爷说了……
这期间夏小七和王钱儿成天在外头玩,然后合伙儿欺负鲍师爷。
比如两人一起骑跨在墙头上,问:“老鲍在家吗?”
如果主簿正在院子里打拳,便会指着骂:“县衙当自己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也就算了,这么大的门不走,非得从墙上过,真是该打!”
鲍师爷一见他俩儿,板起脸就往屋里躲。
夏小七于是放开嗓子喊:“鲍师爷,你欠我那五钱银子到底还不还啊?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赌输了就赖账呢?”
王钱儿帮腔道:“师爷,这五钱银子可是要算利息的。”
鲍师爷回到屋里,摸出沉香扇,恨恨地想:“两个小混账,不能便宜了他们!王钱儿,我老鲍当年可是在京官家里做事的,约莫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你可不就是个王府里的小帮闲,偷了皇上赏赐的扇子出来招摇,你要是被抓回去,非被打死了不可。这扇子我也不还了干脆当作信物交出去吧!”
转念又一想:算了,不要作孽,泄愤可以,不能害人命。
他掐指一算,距离自己酒后失言走漏消息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若王钱儿真是王府里偷跑出来的,自己反倒要提醒他赶紧逃。
他叫来了自己的儿子鲍大,给他沉香扇,让他去把夏小七和王钱儿痛打一顿,要打得鼻青脸肿连他们的亲娘都不认识。打完之后,将扇子还给王钱儿,带他到乡下避几天风头。
鲍大吃饱了午饭就去了,他没找到王钱儿,只找到了夏小七。
夏小七正蹲在官道旁的柳树梢上吃杏花糕,满嘴是油,见鲍大来了,便分他一半。鲍大的脑子不太好使,凡事慢几拍,夏小七只调戏聪明人,从来不欺负傻子,因此和鲍大处得不坏。
鲍大问:“你那朋友钱儿呢?”
“昨晚他喝醉了,现在正在家里躺着呢。”夏小七塞了满嘴,囔囔地说,“他求我这两天在官道上守着,多注意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挎着刀的,若是发现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左眼底下还有颗朱砂痣,便把他拦住。”
“拦住以后呢?”
“多拦些时间,钱儿说他要逃。”
“为什么要逃?”鲍大问。
“我哪知道,左右不过是欠了钱。”夏小七说,“哎,鲍大!等下如果真碰到那个年轻人,我去拦他,你去给钱儿通风报信怎么样?”
鲍大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点头说好。
官道上柳枝浓绿,车马行人,熙来攘往鲍大也爬上了树,时不时问一声:“那是不是?”
夏小七便爬到更高些的枝头,回头说:“不是,那是米铺的押货人”
“那是不是?”
“不是,那是镖局的。”
“那个呢?”
“不是!那是过路的官老爷,没看见回避牌啊?”
夏小七吃完了糕点,连手指头上的甜味都舔没了,便说:“算了,明天再来吧!我找钱儿玩去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挎着刀的在树下喊他们,“一位小哥!”
夏小七一看是个魁梧大汉,脸上也没朱砂痣,便懒洋洋地答话:“啊?”
“向二位小哥打听个事,”大汉说,“可曾见过一个年轻男子,大概这么高。”
大汉在自己脖子上比画一下,“长得挺好看,京城口音,穿了一件淡绿袍子。”
夏小七摇头,因为王钱儿虽然也只那么高,也长得好看,也是京城口音,可他从来没有一件绿色的袍子。
大汉叹息,“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