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处逛逛。」
这一逛,逛进一处较为僻静的花园里,那日雾气弥漫,那处百花沾露,有一个素衣少女正认真修剪花枝,丝毫不觉有人靠近。皇帝在旁审视片刻,让秦公公在原处静候,自己走上前去。
「姑娘,这是什么花?」
少女猛然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几步之遥外一名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含笑看她,看愣了片刻,圆滑的脸颊上顿时红霞遍布,手脚不知往哪里摆为好,害羞垂首时被一缕明黄晃花眼,于是她蓦地抬头瞪大黑黑的双眼,傻乎乎再仔细看一眼,顿时吓白一张脸,惊慌失措地扑通跪下来直呼皇上饶命。
少年皇帝不以为然,反而因她笨手笨脚的反应逗乐,上前几步,指着她方才认真修剪的花枝问:「这是什么花?」
少女瑟瑟抬头看一眼,又垂首小声道:「回皇上,这是将离。」
皇帝收回手,摇头道:「将离,这名字不好。」
「回皇上,因为这种花是情侣间惜别时相赠之物,故才有此名。」
「哦,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子姓杨,名紫昔。」
「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
「……是。」少女颤着身子瑟瑟抬头。
皇帝仔细一看,认真思忖,举止有七、八分像,相貌又有三、四分像尤其是一双眼睛,瑟缩害怕之余,又隐隐透露坚强,越看,还真是越像。
正在苦思后宫之中谁才是那个合适的人时,杨紫昔便出现了,若是对着她,或许自己还真能表现出几分恋恋难舍来。
想到这儿,皇帝叫秦公公带她下去,然后接下来的一切,便如世人所眼见的了。这位无权无势的紫昔姑娘,便是生下皇长子的那名妃子。
抱过自己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小小柔弱的孩子像是知道自己的父皇在抱他,睁开了他黑黑的双眼,皇帝仔细一看,笑意更浓,「这孩子还真是像昭容,看这眼睛,黑溜溜的,好,好!」
很快这孩子便有了自己的名字,靖霖,皇长子,邵靖霖。
皇长子出生的消息传遍全国,而京城的百姓更是早早便知晓,为皇帝庆贺的同时,在京城某条小小的街巷中,某个破旧的小民居里,有两位老人同时意识到一件事,那便是,连皇上都有儿子了,咱们都已经二十四岁的儿子连媳妇的影儿都没见!
大事、大事、大大事!
两位老人便趁儿子在宫中当差的时候,赶紧张罗着给儿子找媳妇的事。他们家要给儿子找媳妇的事情一放出去,零零散散还真有一些人过来打探消息,可一听他们是个没田没地的人家,顿时就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打听到他们的儿子在宫中当了八年的护卫都没换个职位,又跑掉一半,最后剩下来的还真就是看中他们儿子老实肯干愿意上门来结亲的。
这二老选了几个人品听着还算不错,家世也可以的姑娘,同样找人或是亲自去打听,最后相中了其中一家的姑娘,然后满意地坐等儿子回来,只要他一点头,立刻请媒婆去说媒,提亲。
宋平安回家后被二老拽住囫囵说了一通,弄半天总算明白了他们俩的意思,想想自己的年纪,再看看眼前满目希冀的爹娘,他还真没多少犹豫,便点了点头。让二老高兴得赶紧跑去查看说媒提亲的好日子。
这件事,皇帝在当天晚上便知道了,因为他从后宫看完儿子回来后,突然想知道宋平安此刻都在做些什么,当蜡封好的密件送到他手中时,他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然后绕著书案来回转,最后咬牙切齿地站定:「好你个宋平安,你要真敢和别的女人成亲,看朕阐了你,送进宫来做太监!」
先不管皇帝为什么如此生气如此痛恨如此咬牙切齿恨不能一手掐死这个忘恩负义的混帐。虽然皇帝自己后宫三妃六嫔、佳丽三千,而人家只不过区区娶一个妻子,却扬言要阉了人家,是因为当皇帝的都有这么个毛病,都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豪迈、霸气、自私、专制、冷血、无情。
当然,他们是不会这么觉得的,因为这是处于高位者的专利、权力,他们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完全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所以听到皇帝这么骂出来时,一旁的秦公公虽然忍不住暗地里擦了一把无奈的汗滴,同情起这个也许会被「阉」的男人,却不敢为他说上一句话。
那一夜,皇帝再也按捺不住,佯称事务繁忙需要连夜处理,便让人团团守住干清宫,里面灯火通明,看得外人以前他真在里面认真办事,事实上,皇帝早换了衣装,溜出宫了。
被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的秦公公再次无奈长叹,他也不愿意啊!
皇帝则在暗卫暗中跟随下,拎着从宫里带出来的诸多补品,连夜赶至宋平安的家。
那一夜,宋平安睡得正香,他娘被敲门声吵醒,披上衣服出来开门,打开门一看外面,哎哟吓一跳,好一个白皙俊秀文质彬彬的佳公子呀!
站在屋外那年轻公子一见宋大娘,双眼一亮,上前就是礼貌得体的一揖:「您就是宋平安的娘吧,和他长得真像,一眼就能认出来!」
「公子你是?」半夜三更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宋大娘一脸狐疑。
这位眉目清秀的公子一听这话,眉毛一耷,嘴巴一瘪,长袖一捂,声音凄凄:「宋大娘,您一定要为小生作主啊,您儿子他……他……负了小生!」
宋大娘一听这话,瞪大双眼,半天没缓过神来。再仔细一看眼前这公子,凝脂般的肌肤,秀气的长眉,大大的眼睛,笔直的鼻子,桃花办般的唇,哪一处不是精致非常,哪一处不是美好如画,再一看纤细的腰身,再一看哀怨的神色,突然想起曾经听闻朝中大官富贵人家多有好男色之辈,也曾听过京城不仅有青楼,还有楚馆,再一想起儿子从前曾和宫里的其他护卫去过青楼……
宋大娘脚步踉舱了。
「老头子哟!」宋大娘跌跌撞撞跑进屋,把还钻在被窝里睡大觉的宋老爹一把拽起来拉扯出屋。
「你这老婆子疯什么。」一身单衣被扯出屋外,入骨的寒风一吹,把宋老爹的睡意吹走大半,全身寒毛直竖。这时发觉院中有人,定睛一看,白白一身,风吹衣飘散,如鬼如妖……
宋老爹寒毛直竖,双脚打颤,哑哑出声:「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