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琢?」季清白问道。
「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晏清池扶着又裂开的胸口答道。
季清白忙乱中想了想,道:「那个拿着你令牌的红衣采花大盗?」
晏清池挥鞭架开一个红纱来者,点点头。
「小将军!」那红纱来者美目盈泪,满是愤懑,「你为何不跟我们走?!」
晏清池嗤笑一声摇摇头,笑容竟有几分温和,道:「复了家仇,国恨何堪。晏家军家训精忠报国,为了家负了国,晏家何在?」
红纱来者一剑劈下,大喝一声:「将军!」竟要落泪,「国既负我,将世世忠心践踏于地,既无善,仇何辜!血海深仇,我亦何甘!晏家军的血恨,死去的兄弟,您真的全掷脑后吗?」他用袖子擦擦脸又道:「我们都知道,小将军忍辱负重困逡于皇城之下,是为了养光韬晦,有朝一日再兴晏家军,报仇雪恨!」
晏清池大笑了两声:「养光韬晦?晏家小将军在十年前就死了!」
「小将军!」红纱来者悲痛欲绝地大喊一声,执剑攻了上去,「您忘了当年大家金戈铁马,踏破沙场的模样了吗?!当年您的一杆银杆宝枪,令所有边境闻风丧胆。红翎现世,弃甲而归。您忘了那些奴子见了您的马如见天兵降临的样子了吗!如今……如今您连银杆宝枪……小将军!那些贼子罪无可恕啊!」
晏清池一甩鞭子,讽刺地挑高嘴角,道:「私仇自是要报,多说无益,你们回去吧。」
红纱来者沉默不语,红着眼圈,怒目而立,终于一挥手臂道:「上!杀了他们几个,小将军才能安心跟我们回去。」
红纱蒙面者变换招式,竟是成了一个剑阵。晏清池和司徒誉一通忙活,却是碍于人少,不能破阵。
司徒誉挑破一个阵眼,再次被挡了回来后,胳膊撞了一下旁边的晏清池:「你不是精通奇门遁甲吗,倒是快解开啊。」
晏清池从东南角又被撞回来后,道:「司徒楼主人手遍布天下,再给我五个人,我定带着你们冲出去。以为晏家的褐部是吃白饭么?」
两人斗完了嘴,再次一左一右冲了上去,百般破阵,这剑阵却真固若金汤,几经风险,却是为破。
此时从剑阵里冲出一个矮个的红衣小少年,一阵精妙的剑法后,亦柔亦刚地趁着剑阵的助力,一剑戳进了晏清池裂开的腰腹。
「晏清池!」
「小将军!」
晏清池以剑插地,单膝跪倒,捂着汩汩冒血的腰腹,喘着粗气。
季清白沉着脸查看了一下晏清池的伤口,提剑冲进方才的阵眼,刺着红衣来者们,道:「还不停下!」
带头的那人满是惊慌,无措苦笑道:「绝处逢生阵唯有阵中仅剩一人时才能停止,中途自止,敌我皆同归于尽。」
贺准将晏清池放倒,撒药包扎后,往晏清池嘴里放了一粒药,道:「不可久拖。金针在车上。」
晏清池的血在神医贺准的医治过后,还止不住地在地上溢开,几处大伤连在一起,似要将他劈成两半。
像一个小血潭,渊渊不断地越扩越大。
季清白打伤了众多红纱来者后,又去看晏清池的伤势。只见晏清池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地上,脸比纸白,还透着青色。
季清白想起分别前,晏清池目光灼灼把自己推下山崖的样子,和他护着自己在山林窜逃的明亮双眸,仿佛树影中只有这一处光明。他不禁一手握住了晏清池翘了翘的手指。
季清白附身贴耳过去,听晏清池到底在说什么。
「我……我还想再操你一次。」
季清白身体僵硬地顿了一顿,握了握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你若活了,我就允你一次。」
晏清池弯着眼睛笑了笑,声音小到季清白都快听不到的地步,央道:「一言为定……?」
季清白抿抿唇,道:「一言为定。」
晏清池嘴角含笑,恍惚间,季清白似乎见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爽朗英勇的晏小将军。如此明亮,像蜡烛将熄前忽的一闪。
季清白攥紧了他沾满血的手指,问道:「你会死吗?」
晏清池缓缓眨了眨眼,道:「人皆有一死。只有甘与不甘。」
季清白搓了搓他的手掌,迟疑着没有发话。
晏清池疲惫地闭上眼睛,动了动嘴唇:「晏清池终其一生虽多小错,然无愧于天,无愧于地。」
「无愧于你。纵使是我每每强迫于你,我甘愿入阿鼻地狱以余生遭无尽行刑而还。」
季清白从未面临过生离死别,迟疑地张了张嘴,终于道:「我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