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穿着我国的服饰,但配刀确实来自于唐,你是密探吗?”几名男性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位拿弓箭的青年,万分警戒盯着三名武则天的人马,以及崭世鸰。
崭世鸰很肯定那位痛到想在地上打滚的家伙听不懂青年在说什么。
青年操着流利的韩语。
说是韩语但与现在使用的韩文有些不同,似乎融合了古日语还有其他语言,崭世鸰也是拼拼凑凑才理解这名青年表达的意思。
“在讲什么……完全听不懂!”
武则天的人马也杀气腾腾看着这一群人。
“很好,我知道你不是密探了。越过国界来此地绝非善类,还带着穿着官服的唐人,是想在高句丽杀害他然后嫁祸给我国吗?”青年眯起眼,不疾不徐地用汉语开口。
是有些口音,但对崭世鸰来说,比青年讲高句丽语更好理解。
这名青年不是高句丽的死老板姓。光是从穿着与配件就能断定对方的身份,还能看透武则天的意图,这青年……崭世鸰默默在心里雀跃一番。俗话说苦尽甘来指日可待也不是全然没有依据,能对国情以及政治上这般敏锐,青年是看惯朝廷风云的人,会在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带着一票衣装轻便的人行动,八九不离十,是那个逃亡中的太子泉蓝深。
“不跟你废话了!”武则天的人马一看事迹败露,连忙攻击青年与崭世鸰,乡下人没半点还击能力,眼看自己又要被人威胁生命时,青年迅速连发几枝箭,射中那帮人的大腿,两三下便让恶徒们倒地不起。
李隆基的弓术一流,崭世鸰见过他骑着马还能射中奔跑的兔子背上的红袋,且兔子毫发无伤。这在日本称为流镝马,是一种骑马持弓射标靶的艺术活动,在中国古代也有这方面的射击演练,但记录不多。
郎君的弓术无可厚非排名第一,青年的弓术可以排名第二,听说李重俊也是个文武皆备的才子,就不知道郡王的能耐到什么地步了。
“你恨冷静,而且太冷静了,你究竟是什么人?”青年不敢大意地望向浑身是伤的崭世鸰。
“我只想说一句……”不行,一放松就能感觉到每寸肌肤、每个细胞都在呼天抢地,要不是顾及自己颜面,否则真想哀爸叫母一番,“你站着讲话不腰疼?”
“……”青年没有思考太久,便对身旁的人吩咐,“现在分三组,一组去调查马车里有什么东西,一组暗地查探附近是否还有唐人,一组小心搀扶着他跟我回去。务必谨慎为上。”
一群人点了点头以后,很有默契地自动分成三组人开始着手进行,崭世鸰跟着青年来到树林深处规模庞大却工整干净的扎营区,看来是精锐部队,目测估计有三千多人。
“请军医治疗他。”青年对营区某个人下达简单的命令后径自进入帐篷,崭世鸰赶紧趁现在搜集眼前所看到的情报,三千多人里有负责伙食和锻造修理兵器,除此之外也有武术演练场,淡设备都很简单,看来他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只不过一个三千多人的军团再怎么隐秘,要迁徙移动时难保不会被发现,尤其高句丽政局混乱,两位皇子打压太子的情况下,必然会出动密探伙侦察兵,况且只要公告“凡是发现叛国者泉蓝深的人,重重有赏”,乡亲百姓很有可能会告发他。除非这位太子做人成功,民众都不愿意见到泉蓝深落难,那就有可能联手包庇或掩饰。
这么估算下来的话,能让三千人军团在此安心扎营的唯一方法是,不远处肯定有城镇或乡村愿意接纳太子,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会在第一时间通风报信给军团知道,好让他们紧急撤离。
只是没想到这里是高句丽,他到底昏迷多久了?尽管可以从车厢里的尸体变化判断时间,遗憾的是他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研究。
崭世鸰瞄了正在为他包扎的军医一眼,这位老先生方才不断对他比手画脚,想必不会说汉语,只好用二十一世纪的韩语试着沟通,虽然他对效果不抱太大希望就是……
“抱歉,不过能否请你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号?”
“欸?呃你是问我日期吗?皋月壬辰。”老先生客气回答。
没想到韩文在这里多少行得通,可喜可贺。皋月壬辰,那就是五月二十九日,唉,足足昏迷了两天,难怪他又渴又饿。崭世鸰饥肠辘辘到肚子都没力气发出声音,他一脸羞赧地对军医开口:“我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能不能分我一些食物?”
“你等我一下,我拿粥给你。”
“多谢。”崭世鸰闭上眼睛盘算自己下一步,目前没有性命安危是不幸中的大幸,不,只花两天时间就来高句丽还和泉蓝深有接触是不幸中的特大幸,本来还想着人海茫茫要上哪里找落难太子,结果却这么被他逮个正着,果然运气差到极点也是会否极泰来。
现在开始得好好规划每个环节,首先得确定泉蓝深是怎样一号人物,若具有明君的潜质,帮助他夺回王权也无不可。这样一路观察下来,泉蓝深理性果断、沉稳能干,要是让他与李隆基连成一气,对郎君日后是莫大助力。
倘若是个隐性杂碎,外表斯文聪颖,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变态,除了感叹高句丽命运乖舛以外,就是想办法除掉泉蓝深,然后辅佐合格的君主上任,如果有这种人的话。
其次就是讲自己的行踪与情报透露给李隆基,但这个不急,局势未明他不能让楚王涉险。
“你是幕僚,但显然不是隶属于天后阵营,你的主子别有他人,我猜猜……”青年静悄悄地来到崭世鸰身旁,打量好一会儿才悠悠说着:“义兴郡王李重俊的心腹吗?”
……楚王李隆基到底是有多低调?张九龄那票人当初没让郎君灭了波斯打响名号真不知是好还是坏,搞得人家高句丽太子不晓得李隆基这个华丽的货色。
要怎么回答他呢?还是干脆闭嘴让泉蓝深继续推理下去?崭世鸰飞快在脑中想了想,决定不动声色地等待太子下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对吧?”青年问道。
“……”
“沉默不言,究竟是太冷静,还是无法思考?要是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当作死人了。”
百分之百是落难太子泉蓝深。这傲慢的口气和轻藐的态度,只有掌握生杀大权的望族猜能摆得起的架子,事到如今还真不得不认同武则天那句话,所谓的皇帝是欲望的顶点,想要的、想做的、想看的通通都要得到。杀人有罪恶感吗?没有,比起罪恶感,掌权者在乎的是利益与心情。
“你是太子泉蓝深,由于高句丽发生政变,因此带着精锐部队打算对抗皇弟势力,可意外地对方非一般鼠辈,在首都与重要城镇都被两位皇弟监控下,你只能现在郊外观望顺便吸收人马。尽管寡不敌众,可两位皇弟的声望太低,所以高句丽目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无人能从中获得实际的权力。只是时间拉长后局面又不一样了,最有可能反攻的时机是这三个月,再拉长一点就是持久战,超过一年,我笃定高句丽被灭。”崭世鸰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着青年,“哪里有错?告诉我。”
“你……”青年被眼前来路不明的唐人震慑不已,这份精准的判断与惊人的气势是怎么一回事?在此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唐那边有这样的智者,倘若他是义兴郡王李重俊的幕僚,这名不被重视的皇子至今应该已经摆平纷纷扰扰的朝政了。这人不是李重俊的手下,也非武则天的家臣,难道唐那边有还未浮上台面的派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