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后,薛易已将伤者的全身几乎都包扎了一遍,紫芝进来时,他已经在洗手了。
紫芝很是失望,但看到薛易满脸疲倦,便没有多问,帮着他收拾东西。
那么多坛酒喝下去,酒劲肯定还在,可见薛易医术通神,实在是无人可比。
「给他喂一碗宁神汤,把这里的痕迹处理一下,我们即刻就走。」
薛易此时醉意又涌了上来,意识有点混沌,但还是清楚地知道,这人受的掌伤这么重,显然是被人打落山崖的。冷翠峰附近的大门派,似乎只有琼玉派。
琼玉派是西北一带的名门正派,这人不知和琼玉派有何关联。
薛易其实并不在意正邪之分,燕青阳就是出自天一教,却偏偏容颜有绝世的俊逸,举止娴雅之极,便如仙佛降世,哪有半点邪道气质?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这个人,无形中就得罪了害他的人,当然走得越快越好。
没过多久,紫芝就套好了马车,带着那名伤者,三人一同启程。
***
薛易酒意上头,坐在车厢之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紫芝唤醒他时,薛易才发现到了黎明,已经睡了足足五个时辰有余。
紫芝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师傅,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再赶路下去,恐怕会把车弄翻。你看我们是把车停在路边,还是……」
薛易头疼得要命,回想起自己酒醉的时候做了些什么,不由得扶住了头,呻吟了一声。
不知道现在把人丢下车,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里停下来吧。」他叹了一口气。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半途而废。
让紫芝停下马车后,拿了包袱,薛易背着病人,进入林中,打算进山躲几天再说。
他时常带着药童进山采药,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对山林十分熟稔,进了山便如泥牛入海,无形无迹,即便身后有追兵,也不容易追寻得到。
找到了一个山洞,薛易用硫磺将洞熏了一遍,以免蛇虫鼠蚁进来。又把马车上的药材和食物取了下来。
他们干粮都已带足,除了需要步行两个时辰,才能到溪边取水,和原先住的草庐也没什么区别。
到傍晚时分,遍体缠着纱布的伤者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目光中尽是茫然,过了许久,才像是恢复了意识,张口道:「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低哑中带着几分绮丽,和青阳大为不同,直接把薛易这么多天作的美梦给打破了一半。
薛易呆了许久,很快又振作起来。虽然声音不像,但自己可以捂住耳朵不听他说话,那就真是完全一样了。
紫芝十分殷勤地道:「你醒了?你昨天从山崖上掉下来,是我师傅救了你。我师傅是大名鼎鼎的薛神医,你运气真好,遇到了他……」
紫芝正要滔滔不绝,却被薛易从中打断:「不要和病人说话,让他好好休息。」
紫芝委屈地「哦」了一声。
「多谢……」那人张了张口,似乎感觉到脸上不妥,他抬手摸了一下,发现全身上下密密层层地裹了许多纱布,想要坐起来,却是一个不稳,晕了过去。
紫芝「啊」了一声,连忙前去照顾他。
他身上的伤势极重,五脏六腑都有破损,若不是薛易医术高明,他的底子又好,断然不可能这个时候醒过来。然而他摸脸上那一下子,倒让薛易惊出了一身冷汗。
脸上做过刀圭之术的,最开始那几天不能碰,不能笑,不能吃生硬之物。为避免对方乱动,薛易在他昏迷后,继续往他的睡穴插银针,熬了米汤药汁,让紫芝给他喂下去。
这里密林重重,他带着一个不懂武功的药童,又要照顾病人,自然不能再去打猎采药。其实他完全可以带着紫芝一走了之,可是想到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庞还没有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薛易便怎么也放不下。
在山洞里住了七八天,干粮又要吃完了,薛易便让紫芝拿了药箱,自己背着伤者下山。
到了附近小镇,薛易没敢在客栈投宿,而是找了一家独门独户的小院,给了些碎银子租住。
他身家颇富,毫无牵挂的时候也曾坐铺满锦缎貂皮的马车,前呼后拥,但到了三十岁后,反而一切从简,有点像是返璞归真。不过该用钱时他也绝不皱眉,譬如在青阳最困难的时候,他曾经用自己结义兄弟方棠溪的名义资助过青阳。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更掏心掏肺地爱护那个自己喜欢的人。然而对方连见面的机会都没再给。但这个人既然会和青阳一般容貌,那么,他好好地对这个人,便如同对青阳一样了。
看这人身上配饰,绝非普通人所有,出身定然非富即贵。薛易想过把这人控制在身边,每天看到他,但这人既然出身不凡,便不能用强硬的手段强迫于他,只能设法跟随在他身边了。
他决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回自己的老巢静溪山,于是把采集的草药都交给紫芝,让他跟随商队,去金州找自己的徒弟采言,先在金州的药行做事。
他这段时间意冷心灰,无心给人看病,紫芝在自己身边,也学不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