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慕似笑非笑地道:「薛大哥将它们做出来,难道不是希望有一天用在别人身上的么?」
薛易讪讪道:「用在恶人身上也便罢了,若是不慎祸害到了不相干的人,怕是于心不安……」
「薛大哥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定会注意的,薛大哥放心便是。」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敷衍,低垂的长睫遮住了几乎所有的情绪。
薛易知道自己既然将药拿了出来,就不能强求太多。能把安云慕迫害到那般惨状,罪魁祸首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安云慕要报复回来也是无可厚非。
***
此后,薛易和安云慕便在宅子中住下。安云慕果然出去寻了一批下人,整个大宅渐渐地多了些人气。这些仆役大多是健壮男儿,而且目中隐有锐光杀气,像是曾在沙场中冲锋陷阵的好手。很快宅邸进出都要盘查,严密得如铁桶一般。
这屋邸完全就像安云慕的了。
安云慕对他解释,说是要养些侍卫在家中,免得家里被人窥探。
薛易并没有多问。
把安云慕的生活折腾得一团糟,他本来就要复杂收拾残局,就是把半生积累的财富送给安云慕,恐怕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宅子?
薛易为自己忽然的念头骇了一跳,很快也就坦然。
他可以肯定,自己以后也不会为了别人动心,那给安云慕花钱也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安云慕对他说「免得家里被人窥探」那句话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语气,实在是取悦了他。
共有了一个家,这世上还有什么关系,能比这种更亲近?
就算是养一个孪宠在身边,都未必有这么可心,遇到安云慕这样的一个人,他几乎是别无所求了——当然,如果安云慕的睫毛不要再长了的话。
第4章
入了夏,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好不容易日头偏西,薛易在院子里的柏树下摆了一套桌椅,将煎了一个时辰的酸梅汤上洒了一撮桂花,盛入长颈酒壶中,放到一盆冰块里冰镇。
手中拿着的是当地寻觅来的一本佚名的医方,薛易皱紧眉头细看。对他来说,所有药材的药性都是熟极而流的,看别人的药方,乃是为了看别人的君臣佐辅,阴阳相合的理解,从而激发自己用药的灵感,其次还能顺道收集散佚失传的方子。
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薛易知道是安云慕回来了,眼睛仍然没有移开书。
安云慕大步走到冰盆旁边,拿了酒壶,一仰脖子便往口中倒去。
薛易吓了一跳:「那是冰的!喝那么急会腹泻!」
安云慕没有回答,喉结微动,喝完整整一瓶的酸梅汤才停下,嘴角便带了三分似笑非笑:「哪有薛大哥说的那么虚,喝点冰的就腹泻了。像你这般天天在家里坐着看书,才容易闷出病来。」
他舔了舔嘴唇,淡色的唇流光潋滟一般,「在你这里怎么连口酒都找不到?」
「饮酒伤身,最好少饮。」薛易合上了书。
安云慕瞥了一眼书皮:「又是医典?薛大哥医术这般高明,竟还要看这么多书?」
「那是自然。」薛易叹了口气,「会找上我的都是疑难杂症,若是哪天医治不了,或许就要搭上这条老命。」
安云慕笑道:「这世上难道还有敢得罪神医的人?」
薛易似真似假地道:「总有些人我得罪不起,譬如安小侯爷你。」
安云慕仰天打了个哈哈:「薛大哥莫要开玩笑,以你身家之富,敢得罪你的恐怕不多。不过钱是赚不完的,有时候应该及时行乐为好。」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壶,睫毛甚长,俨然多了几分风流之气。
「这世上又不是有钱就能目空一切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会从薛大哥手中说出来,当真令人始料未及。」
薛易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怎么你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早了?」
「事情办完,自然也就回来了。」安云慕似乎隐隐有种按捺不住的疯狂和兴奋,似乎做了什么令他愉快的事,然而并没有对薛易多说,只是斜斜瞟了他一眼,「今天晚上吃什么?」
「茄子盒,腌笃鲜,凉拌三丝,羊肚片。」
「再来一碗酸梅汤罢,刚才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