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有,我今天的练习也差不多了。有什么事?」
她将散落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拨去,朝他腼腆地笑了笑,「我们后天就得回学校了……这几天来谢谢你的帮忙。」
「后天……你后天就要走了?」
听到这消息,他有些恍如梦中……也对,也就是梦,梦总是要有醒的一天……她就读一流大学,又聪明美丽、成熟幽默……她是那么好的人,能认识已经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更何况她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弟弟……
「嗯,对啊,所以为了谢谢你这几天来的帮忙,我想说请你吃个饭。」
他努力抑制住那一份似有若无的失落,笑道:「不用啦,反正这也是团主交代的。」
「NO、NO,这怎么可以?有恩报恩是我人生一贯的宗旨,反正就这么说定啦!六点到我们住的地方,让袁姐我秀个手艺,你就等着食指大动,吃到变成肥猪吧!」
「来,景昇,坐在这里。」
「你这是要做……?」见到桌上那一堆瓶瓶罐罐,吴景昇有了不好的预感。
「帮你开面。」宗明拿出一个小盘子,慢条斯理地以粉末调制起颜料。「我跟师父学过的,他保证我学的绝对是不外传的手艺。很多我都用人体彩绘的颜料代替了,毕竟这比较不伤害皮肤。」
——万恶的金钱攻势。
「没错,但景昇不能否认,钱确实很好用。」宗明笑眯了眼。
吴景昇瞪大眼睛,忍不住惊愕地说:「你现在已经进化到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说得好像我不是人一样,我被你伤到心了,景昇。」嘴上这么说着,宗明嘴边的笑容却是加深了一层,「所以为了补偿我被伤透的心,你要乖乖坐着,让我给你开面。」
看着逐渐调制完成的颜料,知道宗明不是在开玩笑,吴景昇的手指微微发颤,嘴唇翕动地说着:「我不想要……我不想要开面,你明白的……我求你,宗明,求求你不要这样做……」
「祈求,近乎哀怜的祈求……我可怜又可爱的景昇,不要怕,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怕的。」宗明将他抱进怀里,像安慰受伤的孩子,轻轻拍抚他的背部。
「想想看,仔细的想想看……呐,景昇,你无聊的罪恶感难道会比你的父母重要吗?」
吴景昇瞳孔一个紧缩,猛地在宗明的怀里挣扎了起来,不过就像是早预料到他会挣扎,宗明死死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笑着说:「别怕,别怕,景昇,你得好好衡量一下,你知道的——对父母的愧疚和对自己的负罪感,到底哪一边比较重要?」
怀中的挣扎渐渐平息,似乎是吴景昇没了力气,也似乎是他做出了选择。
宗明拍了拍吴景昇的背,说:「好乖,景昇真是个孝顺父母的乖孩子。来,现在景昇好好坐着,我给你开面。」
宗明松开手,而吴景昇也照着他的话,静静坐在沙发上,只是偶尔抬手胡乱擦去眼眶掉下来的透明水滴。
「来,景昇,用这个束好头发。」仿佛没有看见那无声滑落的眼泪,宗明递给吴景昇一条黑色发带。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想要给我开面?」
宗明纤长的睫毛一眨,嘴角微扬,眼中满是宠溺的戏谑。
「因为心血来潮?因为想要景昇走出过去的阴影?因为想要看到景昇痛苦难受的样子?现在是猜谜时间,景昇要从三个选项里选出一个答案。」
「除了第二个以外,其他都有可能。」除却泛红的双眼之外,吴景昇面无表情,他已经不想再思考他这样回答会不会惹宗明生气了。
「看来我的素行不良呢,景昇居然把我想得这么糟。」宗明耸耸肩,一个歪头微笑,「算了,虽然是希望景昇走出过去的阴影,但其中更大的一部份确实是我想要看到景昇在这个过程中痛苦难受的样子。」
吴景昇咬住下唇,喉间压抑着哽咽的哭声,他就知道宗明这个变态以看他的痛苦为乐。
宗明的指尖厮摩着吴景昇柔软的嘴唇,「别这样虐待自己,景昇……想开一点,你现在很痛苦,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我开始『戒毒』了,不是吗?」
「那你可以不戒毒,可以把我的话当放屁!」
「就算我没有戒毒,景昇还是得开面。」
宗明捧起他的脸印下一个吻,吸吮着刚才被啃咬过的地方。
「无论如何你都得有这个经历的,这其实不会太难,就好像当初你发生过那件事情之后,一看见阵头总是会崩溃,把自己缩在屋子角落,不过最后你不也是走出来了吗?」
「这不一样……你不会明白的。」吴景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神情恍惚地看着宗明,像在遥想过去,「我的罪愆太严重了……我已经没有跳八家将的资格……」
——你该下地狱!
——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粥,家将团就是被你这种人给害惨的!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所有的人都在厌恶他……无论他下跪磕头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依然得不到原谅。他不怨恨,这是他理所当然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