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来日方长
赵祯坐在御案之后,低头打量着地上一个乌木小箱。
御书房内只有他和八贤王两人,屋内的侍从早已在王爷进来之前被陈琳遣走了。不但如此,就连一向隐藏在暗处的皇家影卫此时也离得远远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他们是不能听、不能看、更不能嚼舌根的。
“他人呢?”赵祯看着八贤王掏出钥匙,弯腰打开木箱上的锁,有些不满地问道,“叔父他回来了,为何不进宫见朕?”
八贤王手中一顿,依旧不慌不忙的取下锁头,抬头对着少年天子温和一笑:“他把东西送来就走了,说是有了宝儿的消息。”
“朕明白了,皇叔你打开吧。”赵祯叹了一口气,随意挥了一下手。
赵德芳点点头,轻轻提起箱盖,露出里面一个更小的箱子,这个箱子由纯金铸造,正好比乌木箱小一号,堪堪放入其中又不会四下滑动。八贤王又用一枚银制的钥匙打开纯金的箱子,掀开箱盖,一股寒凉之气扑面而来。
赵祯伸长了脖子,若不是八王爷一进来就不许他靠近,他绝对会走到近前看个清楚。箱子里装了满满一箱细碎的冰块,赵德芳用银著拨了拨,露出一个小巧的汉白玉石盒。
“这里面装的就是火之卷了。”八贤王侧着身子用银著挑开盒盖,露出猩红的玉简来,待赵祯看过之后,又将盒子盖好锁上。
赵祯深深吸了几口气,靠在椅背上。不知怎么了,那盒子一打开就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东西就交给皇叔处理了,御心亭那里加强戒备,再也不能出现像二十年前那样的事情了。”
“皇上请放心。”八贤王收好盒子,又将赵翎和春妮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赵祯皱了一下眉头,唇边扬起一丝苦笑:“罢了罢了,这件事朕担下了,太后那里朕会好生劝慰。”唉,翎翎居然真的跟那个混球跑了,而春妮……既然那人是展昭的朋友,应该比较可靠吧。
他叹了一口气,这件麻烦事总算是结局了,现在他反倒有些期待,李元昊那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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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的日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忙碌。
鉴于某位猫大人被公孙先生禁了足,不许有半点劳累,白玉堂便接过了他的任务,送包大人上朝外加巡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办完了公务又绕道聚仙楼,取了专门为展昭特制的冬瓜鸡,回到开封府中逼着那人全部喝掉。
说实话,那聚仙楼的冬瓜鸡做的真是不错。那大厨每日亲往集市选取上好冬瓜一只,挖空内瓤,将鸡肉、火腿、莲子、龙眼、干贝、香菇、鲜笋等材料填入,加汤上盖,隔水蒸熟。蒸的时候还离不得人,必须随时候着火候,做出来的冬瓜鸡清淡爽口、咸香回甘,一点都没有鸡汤的腻味,连宫里的御厨都未必有这等功夫。
可为啥五爷要用逼的呢?要知道虽然展昭在美食上很不错的鉴赏力,却从来不是一只挑食的猫。
这个……怪就怪这冬瓜鸡清热解毒、补虚固元,本是……治疗产后体虚的补膳吧……
“咳咳……”聚仙楼的雅间里,赵珏听了小二对这样菜的介绍,憋不住呛了口茶。一边咳一边挥手让小二出去,赵珏总算明白了,为何他上次去开封府,见到白玉堂提着汤罐追着展昭跑,开封府的人却在后面摇头窃笑。一想到展昭那么一个稳重的人,居然会被这……呃……这小小的产后补膳激出小儿躲避的性子,赵珏就觉得万分好笑。
他接过影甲递过来的绢子,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可有赵奇的消息?”
“是。”影甲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统领已到常州,当年旧人大多不在了,只得到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
“说下去。”赵珏端起一杯茶,倚靠在窗边,看着白玉堂又拎着汤罐走出聚仙楼,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统领找到了山下一个村庄的老村长。”影甲打开文书,拣出赵奇行文中的重点,“据他所说,展大人的师父孟老英雄素来喜爱四处游历。二十年前,他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受了重创的婴孩,还有那个孩子母亲的骨灰……”
“受了重创?”赵珏眉头微蹙,放下茶杯,一把抽出影甲手中的文书,自己看了起来。
孟若虚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回到山下的村庄,本想将他托付给村里的一户人家,可是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心口有一处深深的创伤,似乎中了羽箭。村里人胆子小,哪里敢接收这等受了伤的孩子,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样,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孟若虚无法,只得带着孩子上了山,又将那孩子的母亲葬在山脚下。
没想到那孩子命格倒硬,在孟若虚的简单治疗之下居然活了下来。过了几年,山下的村民便看见那孩子拿柴火换取柴米油盐。又过了数年,那个孩子长大了,背着一柄墨色古剑下山闯荡,获得了武林同道“南侠”的美誉。再后来,“南侠”变成了“御猫”,展昭却还是展昭。
赵珏握紧了手中的纸札,不知为何心中堵得慌,受了重创差点死了,小小年纪就要操持家务……因为感念大难不死,所以此才会才如此善良;因为从小照料师妹,所以才会那么的体贴,展昭,展昭……
“王爷……”影甲见赵珏神色有异,不由得小声说道,“王爷,展大人的母亲葬在常州……”常州离金华也太远了,也就是说,他不一定是小世子……
赵珏将皱成一团的纸扎摊在桌上一一抚平,死死的盯着每一个字,好像要将信里的内容全部吃下肚中。他不可抑制的想象:那个幼小的婴孩小声的呜咽着,如同初生的小猫一样虚弱,胸前的绷带上浸渍了一块又一块的血迹;那个瘦弱的少年背着重重的柴火,牵着小师妹的手,跟山下粗鲁的村民交换生活所需;那个单薄的青年倚着一柄墨色古剑,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裹伤……
还有数月之前,那个温和清俊的人,决绝的闯入冲霄楼中,又平静的接纳植入体内的妖藤……这样的人,这样的展昭,委实令人心疼不已……
赵珏越过窗棂,远远看着那个快要消失的白色身影,不由得感叹,幸好还有白玉堂!
“我说猫儿,你快喝了吧,又不是小孩子,喝个汤跟要你命似的……快来,喝口汤!”白玉堂舀了一勺冬瓜鸡汤送到展昭嘴边,挑了挑眉,“来啊,五爷都喂到你嘴边了,给点面子啦!”
展昭斜睨了他一眼,还是觉得白玉堂这么扭糖似的粘着,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便端过汤碗咕咚咕咚一气喝干。白玉堂见状,笑着将那勺子汤送入自己嘴里。
“好了,玉堂。明儿别再弄这个冬瓜鸡了,展某身子好得很,不需要再补了。”展昭被公孙策和白玉堂要求静心休养,出去巡街是不可能了,连分内的公文都摸不到。最可恶的是,开封府其他的人还有四哥他们也跟着凑热闹。
展昭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公孙先生的药膳和十全大补汤味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白玉堂还每天给他弄这个冬瓜鸡,这东西确实补身又爽口,可再好吃的东西一直吃下去也会倒胃口!更何况白玉堂弄这个本身就是要捉弄自己,当他没听见虎子哥他们怎么说那汤的?给产妇吃的补膳!!!!天啊,饶了他吧!
白玉堂笑了笑,没有答应他。这冬瓜鸡汤还得多喝几天,展昭昨晚才种了新的舍心藤,虽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全身疼痛,却也受了不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