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必然是咒人的符水啊!韩忠大惊,赶忙扭头,想要劝甄道长不可意气用事。谁料还未等他开口,站在一旁的甄琼已经打了个哈欠:“生水我可不喝。”
杨道人唇边浮起了笑容,这便是他要的。自己这番施法,又是斩鬼出血,又是无火自燃,只要对方不傻,定然不会轻易喝这碗水。而自己施了法,对方却不敢接,孰强孰弱,谁胜谁负,还不清楚明白吗?就算这小儿再使什么手段,也逊了自己一招!
然而他的笑容还未扩散,下一句话已经到了耳边。
“就这点本事?在剑上涂些碱水,把布用姜黄浸过,碰上去自然要变血色。拿琉璃在丝绢上蹭来蹭去,生出电来,吸附个小小纸人还不容易?还有纸人上涂了什么,硫还是硝?想来你也不会制磷,应该是用铜镜聚光,剑身折射,引来天火点燃纸人的吧?啧啧,这把戏未免太糙,好歹弄个能显变换颜色的水火双符,或是用磁石控鱼嘛。再不济弄个油锅取物,惊险又刺激,才有点看头。”
甄琼的声音不紧不慢,又清又脆,就算有些趾高气昂,配上那张好看的脸蛋,也生不出什么威胁感。然而每一句话出口,杨道人的脸就更黑一份。当听他说道磁石、油锅时,杨道人再也按捺不住,勃然色变,狠狠把手里的瓷碗砸在了地上!
“小儿不肯比试,何必辱我?!”杨道人撂下这话,长袖一甩,龙行虎步向着院外走去。
院中人都愣在当场,就连杨道人身边的童子也是哆嗦了一下,才慌忙跟上。眼看人都要走到院门口了,甄琼才有些疑惑的开口:“你们就这样放骗子走了?”
韩忠一个激灵,什么,这不是大怒离席,而是开溜?眼看人影都没了,他才反应过来:“快!快拦下那两个!”
后院顿时乱成了一团。甄琼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就这么搞定了?不会那杂毛真只懂这几样把戏吧?
酸碱变色可是造化观里骗小孩的玩意,不知多少无知少年因这奇诡变化,对造化大道生出兴趣。而摩擦生电、磁石吸斥、燃点沸点此类把戏,则是格物观里最爱拿来炫耀的,简直让人看到生厌……
等等!甄琼突然反应过来,面色大变。糟了,这么弱的对手,原先说好的“重礼”还会有吗?到手的钱不会又飞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甄道长:对手太弱是我的错吗?可怜.jpg
第5章
亏得甄琼提醒及时,杨道人被拦了个正着,连大门都没出去。见势不妙,这家伙倒也乖觉,直说钱可以退,他也未有害人之心,只是道法不精,万事好商量。
然而韩老夫人被他气得倒仰,哪肯饶了这骗子,只喊着报官。她家虽然只是韩氏别支,但韩相公的面子摆在那里,在安阳也是可以横着走的,哪能让个江湖术士占了便宜?
院中就这么闹了起来,甄琼本人则被请到了丹房,验看那贼子留下的东西是否危险。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甄琼还是对丹房更感兴趣,欣然前往,结果一进门就被屋子正中那簇新的丹炉吸住了目光。仔细看了看,甄琼发现这竟然是个水火式的丹炉。炉身呈柱形,内置上下两鼎,上方水鼎为碗型器,可用于贮水,下方火鼎则呈卵形,外罩炭炉加热。上为砂合下为铸铁,稍微改良一下,就是个堪用的丹炉了!起码比之前便宜师父那边的丹炉要先进两百年呢!
眼睛闪闪发亮,甄琼把那丹炉摸了又摸,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新制的丹炉?”
一旁仆从叹道:“可不是嘛。老夫人专门为那贼子打造的,如今倒成了废物。”
废物好啊!甄琼眼睛滴溜溜一转,心底就有了主意。又仔仔细细翻瞧了一遍房中其他东西,发现除了丹炉,还有坩埚、丹釜,以及好些药料。确定没啥危险品后,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丹房,跑去找老夫人。
此时,韩老夫人已经倚在了偏厅的矮榻上,安神的香料也点了起来。之前杨道人施法时,她便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被那骗子气的够呛,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气来。
“那贼子已经送到了县衙,大令说必会严惩。”韩忠此刻也不敢大声,放缓了声调禀报道。
韩氏一族的地位摆在那里,县令又岂会不给面子?况且他家有钱啊,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韩老夫人这才舒了口气,叹道:“也是老身虔心敬神,要不怎么会得遇甄道长这样的仙长。还是邈儿说得对啊,这野道士再怎么厉害,也不如观里的可靠!”
听到这话,韩忠简直喜上眉梢。甄道长可是他请来的,非但揭破了骗子的诡计,竟然还让老夫人转了性,再也不信野道士了?如此一来,小主人在外奔波时,也就不必担忧家中的老祖母了,还不大大记上他一功!
韩忠立刻凑趣:“将来甄道长入了长春观,定也是高功炼师!”
这样的话韩老夫人最爱听,连连点头:“说的是!定要好好酬谢甄道长才是……”
正说着,丫鬟前来禀报,说甄道长求见。韩老夫人喜的坐直了身:“快快有请。”
韩忠赶忙出门,亲自迎了甄琼入内。再次见到这俊俏小道,韩老夫人就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千恩万谢道:“道长真是老身的救星啊!若非你点破那妖道的法术,老身还不知要被欺瞒多久呢!道长快快请坐。”
这态度,似乎还挺好说话?看老夫人那副模样,甄琼咬了咬牙,打定了注意,坐下后便道:“我已查过丹房,都是些炼丹药料,老夫人不必担心。”
“无事就好。”韩老夫人长出了口气,又道,“这次劳烦道长费心,老身也命人备了薄礼……”
听到“薄礼”,甄琼一个激灵,抢着道:“不必不必,我方才巡视丹房,看有个丹炉,想来贵府也没甚用处,不如用此物作为谢礼可好?”
说这话的时候,甄琼紧张的手心都攥出了汗。当初他在观里不小心炸了个炉,便宜师父就心痛的要死,说那破炉也值四五十贯呢。且不说其中的水分,韩家这丹炉样式新了许多,还是水火式的,价钱肯定只高不低,少说也值八十贯!万一人家财大气粗嫌弃占地方,就送给他了呢?况且漫天叫价,也能就地还钱嘛。实在不行,要个坩埚或是丹釜也行啊,不比那“薄礼”划算多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上首的韩老夫人面露讶然神色。一旁韩忠见状,赶忙道:“那丹炉如此笨重,怎好当做谢礼?”
甄琼哪肯退让,咬牙道:“我马上要去长春观,有个丹炉,也好在观里炼丹,不碍事的。”
就算是扛,他也要把那丹炉扛过去!再怎么有钱的道观,也不会备着太多丹炉,他这样的新人,说不好能不能蹭上呢。要是自带丹炉,可就没人能跟他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