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打通各个关节,保住秋茶在相州的份额,韩霖已经花了大笔钱财。身为大宗一房,他哪来的私产?还不都是从茶行账上取来的。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提越茶的意思!那自己填进去的钱,岂不是统统打了水漂?刚刚拿住茶行,当年就要折了老本,他又要如何向叔祖交代?
“肖管事呢?速找他来!”韩霖大声喝道。
身边人却小心禀道:“肖管事前日就开始称病了……”
难不成这是肖念和那贼子里应外合,弄出的把戏?早就忘了是自己把人砸破头的,韩霖气得眼都红了,捂着胸口喘了半天,这才怒道:“来人,套马!去西韩的铺子看看!”
不能只听肖念那老东西的一面之词了。到底是声东击西,还是故弄玄虚,他这次定然要亲自前去,瞧个清楚!
安阳城可是相州治所,河北西路重镇,城郭面积很是不小,自然也少不得商铺林立,招幌如云。韩霖只带了几个仆从进城,很快便到了西韩的调味铺前。
西韩原本就是靠卖醋发家的,韩家调味铺在安阳城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店,除了醋以外,还兼营了盐、酱、糖、椒、桂等调味品,最是受妇人们喜爱。然而今日,这调味铺摆出的场面格外不同,非但在铺前高高悬了个新幌子,上书“韩家新糖赛冰霜”几字,门外还站了不少伶俐的小伙计,高声叫卖,端汤送水,使得街上行人都生了好奇,向着那铺面涌去。
见人这么多,韩霖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了,只低了头就往里闯。好不容易挤进了店里,刚刚站定脚步,就听有个伙计招呼住了站在一旁的女郎。
“这位娘子,鄙店刚出了新糖,赛雪似冰,最是讨喜!价也不贵,不妨来些尝个新鲜?”那小伙计面上堆笑,殷切异常。
对面女郎显然也有了些兴趣,指着筐里雪白的糖道:“这当真是新糖?不是沙角料?”
“看女郎说的!小店怎会以次充好?”那伙计也不着恼,飞快端了碗豆汤过来,“这汤里放的就是散糖,名曰‘白霜’,女郎不妨尝尝?”
有白给的汤水,哪个不接?那女郎接了小碗,一口饮下,不由喜道:“当真是甜,味儿也不似石蜜呢。”
韩霖闻言,也赶忙让小厮给他取了碗。这豆汤应当是绿豆的,若是放糖,除非是琥珀团枝,不论是沙脚料还是石蜜,都会有些别的味道。可是韩霖喝了一口,却觉得如饮蜜汁,当真有些不同。
听那女郎夸奖,小伙计已是笑逐颜开,叠声赞道:“女郎果真是个识货的!这白霜最是精细,石蜜哪能比?上好的琥珀团枝,也不过是这味道了。如此好糖,只比石蜜贵上三文,女郎不买些回家煮汤调味吗?”
“只贵三文?”别说是那女郎,就连一旁偷听的韩霖都差点叫出声来。
这雪白雪白的糖,竟然卖的如此便宜?那女郎当机立断,掏钱称糖。韩霖则把视线转到了另一边,就看另一个伙计捧着小小木盒,对身边显然是熟客的小娘子道:“张小娘子不知,这凝冰滋味清爽,最似甘蜜,寻常团枝哪里能比?试想旁人吃着黄糖,小娘子却能食这冰雪似的清净物,可不就显出不同了吗?”
这话捧的那小娘子笑的花枝乱颤,又确实喜欢匣中冰一般的新糖,便让丫鬟掏钱买了。韩霖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发现这凝冰倒是比寻常的琥珀色团枝贵些,但也远远不到预想的价格。
当真是卖糖,怎会卖的如此便宜?
韩霖并不清楚,韩邈那小子是从哪儿弄来的新糖。然而能造出这般的糖品,必然要花费不少气力。西韩之前并没有涉足糖业,只是做些零售,如今却大张旗鼓贱价售卖新糖,不是为了打开销路,便是为了引开旁人的注意!
而真正的越茶,整个相州如今都还没见着呢。就算那两个茶园产量不丰,也不至于在东京一地就能销完吧?
越是看着铺里热闹景象,韩霖心中就越是笃定。这所谓的新糖,不过是打出来的幌子,韩邈真正图谋的,定然还是相州一地的茶市!
不再驻足,韩霖又奋力挤出了店门。扭头看了一眼仍旧熙攘的人群,他唇边露出了讥笑:“派人去买糖,越多越好,把铺里的存货买光也无妨。”
你不是想使花招吗?这新糖你贱价卖多少,我就能收多少,收到你折本为止!等这奸计破灭,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相州这片地界上卖茶!
韩霖这样大的动作,怎能瞒住旁人。
很快韩忠就听闻了此事,一路小跑赶去告知韩邈:“阿郎,三房那边突然去店里买糖了,还买了不少。”
“买了多少?”韩邈讶然挑了挑眉。
“凝冰五十斤,白霜两百斤,都快把店里的存货卖空了。”韩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房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么疯狂的买糖。店里的生意倒是让他推的火热,都快抢起来了。
这数目还真是不少。韩邈思索了片刻,突然笑出了声:“让他买吧。”
“啊?”韩忠有些摸不头脑。
“怕是有人以为我在贱卖新糖,想要借此推广越茶。”韩邈笑着解释道。
韩忠愣了半晌,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贱卖?加一勺黄泥水就能多卖三文,哪里贱了?还真是要多少就能给他们多少!
“不过也不能敞开了卖。”韩邈思索了一下,又道,“险个额度吧。每人每日只能买十斤凝冰,五十斤白霜。如此一来,既不耽误店里的生意,也能让他觉得掐住了咱们的软肋,继续往里投钱。”
茶行账上又能有多少钱呢?秋茶亏了一笔,防备他在相州销售越茶,又填进去一笔。现在再来买糖,怕是过不了多久,韩霖手上的钱就要见底了吧?马上就要年关,他又要怎么向族老们交代呢?
至于那些买到手的糖,想要拿出来卖,是定然争不过他的,恐怕只能留下自己吃了,别吃出个消渴之症就好。
韩忠得了命令,兴高采烈的退了下去。韩邈则摸了摸下巴,没想到随便卖个糖,还能有蠢人送上门来。碰上这等好事,自然要去散散心了。揣上了刚刚从京城送来的蔷薇水,他含笑向西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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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小瓶就要一百三十贯!!!”看着面前还不足巴掌大的玻璃瓶,甄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不是宰人的吧?一百三十贯!能顶两个香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