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门口的林峰闻言,一言不发地继续迈了步子一脚跨出了门去,林青回过头转过身来对着小赵轻轻施了一个礼,“有劳了。”紧接着又看了看石头挽着木头,对着石头说,“你姑且就留在这里,等大夫看过了之后再扶他回来吧。”
石头松了木头的胳膊,软了双膝往地上一扑,“多谢帮主,多谢二帮主。”
声音凉凉的,像是地板传来的声音。
林青也不看石头,只是转了身体向着门口走去,一个迈步跟上林峰的脚步。
小赵向着石头和木头走了过来,石头咬着牙从地上一只腿一只腿地拔起来,看到小赵在他们身边蹲下,为小赵与木头之间让出了一点位置。
蹲在旁边的小赵冲石头点了点头,伸了一只手到木头的双膝之下,另一只手抱住木头的脖子,就这样拦腰将木头抱了起来,随后小赵将手环起,木头稳稳当当地窝在小赵的怀里,像是一个新生的婴儿一般脆弱又柔软。
小赵抱起了木头就往门口去,急匆匆丢下一句话,“大夫,待会儿到我的房里来。”
石头也爬起了身,紧紧地跟了上去,跟着小赵绕过走廊往小赵的屋子去了。
小赵轻轻地将木头的头放到枕头上,又将他的腿小心翼翼地摆到床上,准备伸手去脱掉木头的鞋,之前木头紧紧捆住小腿的时候也捆住了鞋的靴口,渐渐干涸的深色血渍在木头的衣服上将棉布变得僵硬,却将小赵的心揉的细软。
小赵垂下眼收回了目光,停下手不再去脱木头的鞋子,转过头来望着石头的脸。
在这短暂的温暖的怀抱中,木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呼吸平稳而宁静地躺在枕头上,脸上还沾上了几抹血迹,像是不小心被沾污了的娃娃。
小赵伸了手去够那几抹血迹,正要碰到木头的脸颊时忽然又担心弄醒木头,缩回了手。
“你到底为什么对木头这么好?”石头静悄悄地走到小赵身后,冷冷地问道。
小赵有几分慌乱地收起了自己温柔的神情,回过头来望着石头,“没什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头避开了小赵的眼神,“木头原本昨天就受了伤,今天打斗又拉开了伤口,他为了忍住疼痛,用棉布捆住了伤口,你快帮他解开吧。”
一听这话,小赵急得立刻转了身过去移到石头的脚边。
小赵的手轻轻地去扒木头的裤腿,小心翼翼地解开木头系在腿上的布带,一圈一圈地缓缓拨开缠紧的布条,被血液浸过的布带干干硬硬,像是草藤干枯以后变得脆弱而纤薄。
布带一圈一圈,像是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地剥落,露出脆弱而光洁的内心,绕到最后一层时,血液已经将布带与裤腿粘连在了一起,小赵紧紧地皱起眉头,微微闭了眼,一只手摁住裤腿,一只手去扯裹在裤腿上的布带,缓慢之间,仍旧有轻微的撕扯后扑出尘灰一般的声音,小赵闭了眼,偏了头到一边,咬了咬牙用力一撕,嗞啦一声取下了紧紧捆在腿上的布带。
在这之间,石头一直闭了眼背对着床,听到布条撕扯的声音,石头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小赵的背影,终究没有勇气走向床尾,转过头来走向床头,轻轻地坐在床沿边,倾了身子去看闭着眼睛的木头。
小赵睁开眼,将扯下来的布条伸手扔到床下,又缓缓地卷起木头的裤腿,裤腿的贴近伤口的部分整块的裤腿布料紧紧贴在了伤口上,仿佛连体婴儿一般彼此依附,小赵只能围着伤口的部分卷起了一点点的裤腿。
木头的小腿呈现出血液淤积的青紫,由于血液不流通而肿起,皮肤被撑得饱满圆润,像是丰水的萝卜一般鼓鼓囊囊。
倚在床头的石头温柔地看着木头的脸,木头的表情宁静而安详,像是处于午后的小盹儿一般,又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切表情松弛下来的死者。
石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伸了手去轻轻地推木头,木头的头跟着石头的动作摇晃,闭着眼睛的木头却没有睁开眼来。
推搡的力度渐渐加大,木头的眼睛仍然是紧紧地闭着,仿佛躯体已经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僵硬的失去光彩的身体永远也不会醒来。
慢慢地,石头停下了手不再去推木头的身体,静静地看着木头安静的脸庞,石头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向木头的鼻尖。
快要接近鼻尖时,石头又猛地缩回了手,仿佛被什么恐惧刺痛了手背一般,用另外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木头,眼眶里盈满了桃花的鲜妍。
石头只是静静地呆坐在那里,也不再去碰木头的身体,身体甚至还略微往外移了移,与木头保持了一小截距离,如同对神像的虔诚一般敬畏而神圣地望着闭着眼睛的木头。
待在床尾小赵停着动作看到石头所做的一切,也收回了手,不再去拉扯与木头的血肉相联结的布料,垂着头蹲在床尾。
屋内宁静而肃穆,庄严地像一座灵堂。
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渐渐接近的声音像是雪花从远到近砸落下来。
这片雪花终于飘过了门槛,啪嗒啪嗒地落在屋里。
“人怎么样了?”大夫一边将药箱往床边的柜子上一放,一边一步迈过来站在床头。
石头连忙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给大夫让出位置,让大夫在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又切切地立在旁边,伸着头去看大夫诊断。
大夫挽了衣袖就伸手去探木头的鼻息,停了一会儿以后又将手下移至木头的脖颈,去摸脖颈间的脉搏。
随后点了点头,扭过头来对着石头说,“没事,只是有点虚弱,晕过去了。”
立在一边的石头一时间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红着眼眶连忙冲大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