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刚把这些东西拿到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那么做了。我觉得我应该是会做的。”
方才二人做孔明灯的时候,萧隐凰已经听月说了他失忆的事情,所以明白了月的意思,道:“那应该是公子失忆前就会的吧?我们去试着放放吧。”月点头赞同。
“失忆前”三个字仿佛锤头击打在宣奕心中,让他逐渐缓和下来的情绪又有些拉紧。看着月和萧隐凰各捧一只孔明灯走出了亭子,他眼中闪过一抹忧思。
月……
“宣奕,快过来呀。”月的声音响起,清越而欢快,毫无心事烦扰。阳光下,这个人是这样的清爽干净,自在烂漫。
宣奕心头一阵迷惘,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根本就没有意义。就算月的身份真的另有隐秘,难道他就能立刻翻脸,做出对月不利的事情吗?
他做不到,他根本就……舍不得。
“来了。”他听到自己如此应了一声,随即走了上前。
让一旁的属下将火折递上,宣奕帮他们点燃了孔明灯底座上的浸满燃料的棉球包,火焰燃起,很快两盏孔明灯晃悠悠飘起来,松开手后便向天空升去。
“真的飞起来了!”月显得很兴奋,拉着宣奕的胳膊,“宣奕你看,它们飞起来了!”
萧隐凰双手合十,对着上升的孔明灯闭着眼睛,默默无言。月注意到了,于是也不再说话,平静了面容,像萧隐凰一样合掌祈祷。
宣奕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月的脸庞,眸中隐有微光流动。
片刻后,月先睁开了眼睛,他对上宣奕温和的目光,朝他露出笑容。宣奕正要说话,萧隐凰也睁开眼睛,此时两盏孔明灯已经飞得远了,只剩下两个小小的白点。
“今天多谢月公子。”萧隐凰向月福身一礼,语气诚挚。月忙拉住她,道:“萧姑娘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
宣奕不动声色拉过月托着萧隐凰手腕的手,道:“阿月,你出来有一阵子了,身上可有什么不妥?”月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萧隐凰道:“看月公子的脸色应是有内伤,隐凰的医术虽然比不上父兄,但平日里倒也读了几本医书,不知可否让我为公子诊一下脉?”
萧隐凰这话自然是谦虚之语,身为神医萧家的嫡女,就算不是经常抛头露面为人看诊,但对医术又怎会只是粗粗涉猎这样简单。宣奕闻言心中当然欢喜,道:“如此,有劳萧姑娘了。”
宣奕不想月再在外面吹风,萧隐凰身子近日也不大好不能在外久待,于是一行人回了小院,宣奕一边吩咐人上了热茶,一边叫人把月近日喝的药的药方取出来。
萧隐凰双指纤纤,搭在月的手腕上,微垂秀目。片刻后,脸上有了些许沉吟斟酌的神色,询问了一遍月的日常饮食与作息。
“奇怪。”萧隐凰轻声道。
宣奕立刻紧张起来:“哪里奇怪?”这段时间月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形发生。
萧隐凰解说了一遍月的脉象,跟之前紫云镇上那位老大夫所说的差不多,并且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
宣奕疑惑道:“那方才姑娘为何说‘奇怪’?”萧隐凰收回手,柳叶眉微蹙,道:“我有些拿不准……”她的声音渐低,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的模样。落在宣奕眼中,倒叫他更加着急。
瞥见宣奕坐立不安的情状,萧隐凰安慰道:“宣庄主不必担心,我所说的奇怪指的是脉象里一些细微之处目前我尚不清楚缘由,或许会影响月公子的恢复速度,但是绝不会有伤性命。”
萧隐凰拿起桌上的药方,看了一遍后,提笔增减了几味药材,道:“这张方子并无问题,不过月公子的身体该是比最初要好些了,所以汤药略作调整以适应体质变化。”
至于涂抹外伤的药,莳花山庄自然不缺好的,她便没有多问。
宣奕拿起改过的药方看了看,他并非医者,自然是看不明白里面反映的情况,只好再度向萧隐凰求证:“萧姑娘,阿月的身体真的不会有问题?”
萧隐凰点头道:“那是自然,宣庄主请放心。惭愧,脉息一学,博大精深,我钻研时日尚浅,所以并不能把各种变化都了解透彻,本是想帮忙,结果反而引得庄主心中不安了,若是我爹或是大哥鸣凤还在的话……”她眸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又强自抑了回去,道:“我想,许是月公子脑后淤血的存在对脉象有所影响吧。”
宣奕点头,道:“只要阿月能痊愈就好。”之前的大夫和现在的萧隐凰都说月会恢复,那么应当不会有大问题。刚才倒是被虚惊了一下,不过萧隐凰的解释也不是没有道理。
月留在屋子里,宣奕送萧隐凰出去,在院门口,宣奕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将盘桓在心底有一阵子的疑惑问出了口:“萧姑娘,阿月的脉象,有没有可能……像是隐藏了内力的样子?”
萧隐凰心底一动,对上宣奕的目光又轻轻移开,道:“没有,我并没有诊出这种迹象。”
宣奕闻言,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眼中不觉闪过几分轻快的神色。萧隐凰望在眼底,面上只一派平静,而当她与宣奕告过别,转身之后,脸上却露出一些疑虑困惑的表情。
走在回去的路上,萧隐凰陷入了沉思。
刚才为月诊脉,确实察觉他丹田处气血滞阻,竟有几分中毒之状,但细辨脉息,又并不完全符合散功丹之类使人内力溃散的药物所产生的脉象,一些古怪之处令她犹豫不决,难下定论,所以之前才没有说出来。她为月修改的药方,也是根据所诊的脉象斟酌考量之后定下的,对月的丹田有温养之效。
本想着回去之后自己再细细推敲一番,然后再与月和宣奕详述,但刚才宣奕避开月的问话,却无端让她心中一凛。
她知道月是失去记忆的,被宣奕救了回来,他的过去眼下没有人知道。若是自己的诊断没错,月该是身怀武功的吧?可宣奕为何是出了屋子才问她这样的话,他在怀疑什么,又在防备什么?月是否会武会对宣奕如今对他的态度产生影响吗?
才刚刚经历灭门惨祸,萧隐凰如今的心思变得敏感而多疑。在宣奕问话的一瞬间她心中闪过许多种念头,最终女子的直觉让她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她也不知道月的过去是怎样的,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月是个善良纯洁的人。他们一起聊天说话,一起做孔明灯,一起祝愿祈祷。黯沉了多日的心扉因为月而在今日稍稍透了些许阳光,她是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