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好好的护在身后,看不到叶云远的面色,只闻见一股血腥味从前面缓缓散开,黑衣人应声倒地,然后是叶云远故作轻松的温声笑意:“你看看,来之前我不是说了,一定紧紧跟着我,这回知道怕了吧。”
林平之不敢像平时一样信他的鬼话,急慌慌的跑到他面前,便看见他左手正攥着那把差点戳穿自己脖子的匕首,浓稠的鲜血顺着洁白手腕淋漓而下,染湿了一片袖袍。
林平之眼圈瞬间就红了。
刚才危急之时,叶云远来不及用功夫断人经脉,生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招,一闪身来到叶云远身前,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同时黑眸厉色一现,手中墨巅一转,半点也没留手,笔尖径直点上他肩上大穴。
黑衣人登时白眼一翻,软了下去。
但叶云远也没有好过,那黑衣人的目的应该不是想要伤林平之的性命,只是想挟持他用以脱身,但即使如此,叶云远也仍是用尽了力气来阻止他,好好的一只如玉般修长左手如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看起来十分渗人。
叶云远见林平之紧紧咬着下唇,便知他自责极了,心里也有些担忧。他松手扔了匕首,手腕一转,将手心处的伤避开林平之的眼睛,试图将手背到身后藏起来,同时轻描淡写的温和宽慰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让林平之掉出来的泪珠子给噎回去了。
林平之少年心性,一向心高气傲,最讨厌掉眼泪,觉得这行为娘们唧/唧的不像个男人,纵使练剑受了多重的伤,抑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叶云远也从未见他落过泪。
因此,现在一看见这晶莹的泪珠子,叶云远便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一向能言善辩,惯会哄人的舌头此刻竟滞涩了:“平之……”
林平之拿袖子狠狠抹了下自己的眼睛,将眼泪擦干净了,但眼眶仍是红通通的:“叶云远,我不用你救!”
说完这句,林平之将脸一扭,瞪着旁边的地面不说话了。
他抿着嘴唇。
……不,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叶云远救了他的性命,他自然很感激,但若代价是叶云远因此受伤……有那么一瞬间,林平之竟觉得,他还是不要救自己为好。
可这样的想法,又似乎太不知好歹了一些。
林平之心里苦闷,又不知怎么描述,更何况这些七扭八绕的心思以他来看也根本说不出口,因此就格外的郁闷,甚至于有些口不择言了。
叶云远知道他这又傲又娇的性子,闻言也立刻就理解了林平之真正的意思,顿时无奈的笑了笑,伸出完好的右手抚了抚他的发顶,放软了声音柔声道:“好,那你就勤练剑法,等你的武功超过我了,就是你救我了,好不好?”
他这语气实在宠溺极了,况且在场的除了王夫人外没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林镇南及一干粗糙的汉子们不禁集体抖了一抖,心里生出一股及其不自在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林镇南扪心自问,如果是他救了一个好兄弟的命,他兄弟还这样对他说话,那依他的性子,怕是要立刻跟人打起来,绝不会还好心的宽慰他。
……叶云远脾气也太好了吧!
钢铁直男林镇南决定等这事过了之后好好教育一下自家儿子。
这想法在他心里一晃而过,外面杂乱的声音很快将林镇南拉回现实。刚才叶云远原本是要去帮镖师们料理黑衣杀手们,现在人家手伤成那个样子,当然不能再让他去,林镇南便打算带着一帮老伙计亲自出手。
只是他正要动身,便听见外面一阵惨叫喊杀声,很快又归于沉寂,显然是动乱已经被平息了。林镇南又惊又喜,刚想去看是怎么回事,便看见顾无忧和花满楼掠身来到院中,原来竟是他们及时赶回来,帮着外面的镖师们处理了前来寻事搜刮辟邪剑谱的杀手们。
原本外面正打的如火如荼,黑衣杀手们个个武功不弱,可镖师们人数众多,又相互配合,虽有人受伤,倒还没有伤及性命。顾无忧和花满楼来时见人员伤亡不很惨重,心里还松了口气。
如今见林镇南等人都好好的站着,旁边横七竖八倒了四个黑衣杀手,花满楼心口一块大石彻底落下,道:“幸好叶兄在这里,林总镖头及诸位镖头无事就好。”
顾无忧眼尖,注意到叶云远这边,眉头一蹙:“你受伤了?”
林平之正捧着叶云远的手想帮他止血,看见顾无忧来了,连忙道:“道长,你快来看看他的手!”
叶云远温和带笑的眼神在林平之面颊上一掠而过,然后抬头对着顾无忧轻轻一笑,伸出手来。
“依道长来看,我这伤势如何?”
顾无忧心道:……不如何。
虽然看着深,不过想必是有了防备,提前拿内力护住了,其实也就是皮肉伤罢了,连筋都没伤着。若是恢复时注意些,对于万花弟子而言连疤都不会留下。也就是林平之紧张他的紧,见过的伤口也少,其他人更是离得太远,这才没发现真相。
不过叶云远手上血肉模糊,看起来伤的颇重,面上倒丝毫不露痛色,反而一派笑意温和。他一身宽袍大袖,脊背挺直,浑身除却儒士风骨外,还带上几分江湖的洒脱气。
他这气度颇有几分引人注目的架势,也就没人发现他在说这话时,还不着痕迹的朝顾无忧眨了眨眼睛。
顾无忧道:“……”
秒懂。
他心里纠结了片刻,终于决定帮叶云远这一个忙,开始信口胡说。他轻叹一声,面上虽仍是一派漠然,这一叹却让人无端觉出几分忧虑来:“伤了筋脉,虽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若不好好将养,日后只怕你这一手点穴的功夫要废上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