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被老师比下去的话,阿银还怎么……”
银发少年嘴里嘟嘟囔囔。
等着花火大会开始的时候,他俩又坐在黑漆漆的高台上聊了会天。聊到银时因为松阳把草莓牛奶给了高杉就闹别扭的事,少年捂着耳朵乌拉乌拉乱叫:“好了好了好了好了不要再羞辱阿银了!你是抖s吗突然公开处刑!”
“没有啦。那个时候的银酱超可爱的,最喜欢的孩子就是银时了。”
猝不及防的一口糖,把少年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塞了个满满当当。默默别过脸去,还没变成10年后那个madao老司机的银时用力按着自己嘴角,假装平静道:
“是么,我一直以为老师的贴心小棉袄是晋助酱呢。”
“晋助的确是很会体贴人的孩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男人的。”
想到冲回火场找他的高杉,松阳还是觉得有点后怕。但实话说,如果不是高杉在那里,虚很可能会就此夺了他的身体主权,然后一走了之。
银时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许久。最后,他在此起彼伏的烟花中说:
“老师,最近……一起卖东西的朋友,一直在烦恼一件事。”
“是什么呢?”
“怎么说呢,因为他这个人是个笨蛋武士,性格也不算好,好像很难跟别人建立深刻羁绊,所以笨蛋武士有时会觉得,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是生病还是受伤还是死,好像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一直觉得无所谓。
“但是笨蛋武士心里,一直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他想保护那个人,想看见那个人过得好好的,想看见那个人长命百岁,一生美满。如果这世上,真能有谁让那个人幸福,叫他去给人家磕头拜谢都可以。
“结果笨蛋武士发现,他想要保护的那个人,比起那个人自己,更加重视其他朋友的生命。似乎只要朋友们过得好,那个人就能感到幸福和欣慰,似乎自己所有的存在价值,都放在朋友们身上了。那个人也认真地拜托过笨蛋武士,请他好好守护自己的朋友。
“那么,到底是守护那个人重要,还是守护那个人的幸福更重要呢?
“有的时候,他实在会觉得很痛苦。身体就像被撕开了两半一样,一半叫嚣着想要去那个人身边,另一半却因为誓言而坚守原地。为什么就一定要做抉择呢?为什么他自己的愿望就不能实现呢?为什么不能像小孩子一样,眼里只有自己珍视的东西就够了,不用去管那个人心里怎么想呢?”
少年的声音始终低低的,有些字句在烟花炸开的声音中听不清楚,神情也在银发下晦暗不清。松阳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完,轻声笑道:“你这位苦恼的朋友,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呐。”
“……”
“他所想要守护的那个人,一定也非常非常重视他吧。要对他信任到什么地步,才会愿意把自己最重要的事物托付给他呢?而且我觉得,那个人拜托武士去保护自己的朋友,比起委托,更希望的是,不再看见武士那种寂寞的样子吧。
“什么叫做怎么样都无所谓啊。单方面认为自己无法跟别人建立羁绊,自顾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给我负起责任去保护别人,然后好好感受一下被爱着的感觉啊!’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大概是很想挥着拳头这样说吧。
“真令人羡慕啊,这样互相珍惜着的两人。”
银时原本在旁边慵懒地支着头躺着,慢慢挪了过来,很小心、很轻地去抱松阳的腰。
“怎么了,要抱抱吗?”
松阳温和地笑着,俯身去回应少年的拥抱。少年却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那双暗红眸子灼灼生辉,比天空的烟花更绚烂。
他说:“松阳,阿银我啊,一直……”
他话才说到一半,哨台下传来一声巨响,整个高台就剧烈晃动起来。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
松阳反应很快,抓了银时的腰带就从高台上跳了下来。结果跳下来后才发现,是桂抓着高台的一脚在拼命摇晃。
“太卑鄙了太卑鄙了太卑鄙了银时!居然丢下你的同窗自己跑来看烟花!!”
高杉带着一群后辈在不远处站着,脸上有种阴谋得逞的得意笑意。看见银时黑着脸被松阳拎下来,他扬高了一边眉毛,做口型道:“想泡老师?你还早了八——百——年。”
看着银时炸着毛抄着刀鞘就往高杉砍去,松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放进袖子里,带着学生们去往更空旷的地方,把余下的花火祭看完。
仿佛又回到了刚刚开设松下村塾的时候,大家走街串巷,在绚烂的烟花下又笑又闹。松阳远远地站着,眼含温柔地望着他的学生们。
即便人间悲苦,遭遇巨大灾祸而痛哭失声,只要继续活下去,一定还会有展开笑颜的时刻。
真希望他的学生们能明白啊。然后坚强地、美丽地活下去,离开人间的时候能觉得毫无遗憾,这就足够了。
花火大会结束后不久,那个一直与他们同行的拉牛车的大爷过世了。没有亲眷,没有伴侣,只有松阳和他的学生们给他送终。
老人逝世的最后一晚,是松阳彻夜守在他身边的。只要他还对人世有最后一丝眷恋,松阳都准备切开手腕,将自己的不死之血给他。
这是他欠老人的。唯独这个想法,固执地扎根在松阳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