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时日,纪柴在满柳镇上找了一个刨木头的活儿,除了每天奔波的路程有些远,其他的都还不错。
穆彦盘算着给他也买头小毛驴骑,纪柴反对道:“干活儿时还要时刻防着毛驴被偷,还要耽误干活儿。”穆彦想想也只能作罢。
一日傍晚,劳作了一天的纪柴回家时路过了村口的那棵大柳树。
柳树下,一群男男女女正说着闲话,瞧着纪柴来了,有一三十多岁的女人道:“挨,我说纪柴,听说住你家那小白脸还要科考?是有这么回事不?”
“别这么叫穆夫子,”纪柴道,“他是要参加科考,这又怎么了?”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不叫他小白脸叫他什么,我家孩子可没用他教,还指望我也像你一样,叫他声穆夫子?”
说来也是气人,穆彦也算是下地干过农活儿的人了,可瞧瞧他那张脸,怎么晒都晒不黑呢?再反观自己的,真是没法比。
纪柴待要说话,坐在柳树下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柳枝道:“就算他长得是不错,但也不是女人。连个蛋都不能下,要我说,你就把他卖了。换点儿钱再讨个媳妇。”
站在这男人旁边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短褐的男人,年纪和纪柴差不多大,也接过他的话道:“你瞧瞧你自己,自从他来了以后,你累成什么样了?又是盖房子,又是栽稻子,这会儿又去刨木头。你也不嫌累,像我们似的,把地里的活儿一干完,舒舒服服地待着多好。”
纪柴有些动怒了:“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有人打断了纪柴想要说下去的话:“纪柴啊,大家伙儿也是为你好。那穆彦虽然说冬天的时候是办了个学堂,但这西泽村又没有谁真的去考科举,他这学堂办得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他干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他还要考科举,”又有人接着道,“哼,等他来日发达了,就会忘了你,你还苦苦地为人家赚银子呢。这人啊,一有钱,一有权,就都变坏了。”
纪柴怒不可遏,攥着拳头大声道:“我把他买回家了,就拿他当我媳妇。我为我媳妇做什么都乐意,我的媳妇我来疼。不用你们指指点点的!”
说完,也不多做理会,转身就走了。
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声,分不清到底是谁说的。
“真是个傻子,哪有娶男人做媳妇的。”
“可不是吗,就算他想娶,也得看看那小白脸乐不乐意。”
“到时候人也跑了,银子也没了。”
这日发生的事情纪柴并未对穆彦提起过,但穆彦还是知道了——邱岳告诉他的。
穆彦听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眯了眯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困倦,穆彦拿着书坐在院中大树下面昏昏欲睡。
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喊:“纪柴!纪柴!纪柴你在家吗?”随后而来的是一声开门声。
穆彦一个激灵站起来,朝着院门看去,徐虎神色匆匆地正往这边走来。
穆彦问:“怎么了?”
见着穆彦徐虎才想起纪柴去满柳镇干活儿这茬事了。
“穆彦啊,有没有银子借我点儿。”徐虎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我那媳妇从早上开始生孩子,到现在都没生下来。接生婆说情况不太好,让我去找个大夫,我这也没有多少银子。”
徐虎家的地和纪柴家的差不多,以前俩人的家境也相当。可自从穆彦来了之后,纪柴整日出去找活儿干,这两家的差距才逐渐显现出来。
穆彦急忙道:“徐兄,你先回去陪嫂子,我去给你请大夫。”
徐虎面色一喜:“那太谢谢你了。”
徐虎前脚一走,穆彦锁上门也走了。
离着西泽村最近的大夫住在南陇村里,两地间隔七八里地。穆彦借了匹马,套上自家的牛车去请大夫。
路上也没耽搁,来回用了差不多两刻钟。
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徐刘氏的哀嚎之声。
徐虎正站在自家院门口向远方张望着,朝着穆彦带着大夫来了,马上迎上去,拽着大夫就往屋里走。
穆彦他进不了房内,只能在院中干等着。
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将要出生,穆彦再看向那破败的草房时,突然觉得房子像描了金边似的,闪闪发光。神圣、庄严,是生命的力量。
没过多久,大夫便出来了,穆彦急忙凑过去询问情况。
大夫道:“产妇在怀孕期间也没补充什么营养,再加上繁重的劳动,身子亏损严重。我先开副催产的药给她喝下,能不能度过此劫就看她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