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敏文从小受到的就不是寻常孩子的教育方式,而且他经历了必死无疑的死局,最后却死里逃生,有些事感触自然不同,与同龄的孩子比较起来,他想得也有些多。
他的父亲,永宁侯,从明面上来看,因为与皇帝共过生死之难,多年来又对皇帝忠心耿耿,所以极得皇帝信重,皇帝时不时就要留他在宫中伴驾。
这是他这些日子收集到的信息,不过他始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从常理推论,这一切看起来好像很正常。
不管皇帝是赐宅院,赐财物,还是提拔重用,都是君王对臣子的宠爱,看起来真的非常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座宅院里的内侍,目前看着多了一些。不过,只要卫家的仆从随即接过了手,一切就能说得过去了。
据说,这座宅子是内务府监督修建的。其他臣子修建宅院,皇帝一般动用的多是工部,不过这一点,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反正都是皇帝赏的,是内务府还是工部来修建,实际上就是钱从哪里走账的问题,内务府的账,实际上要算到皇室的花用上。
不过,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其实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再说,皇帝极有可能没什么原因,就是用内务府用得顺手了,才会让内务府来督建宅子。
有时候,对于上位者而言,也许只是一个无心的动作,并无其他意思,揣摩者却要帮他加上各种意思,这类事并不罕见。
对于卫敏文来说,这些事都不奇怪,但是,这些内侍,现在对他们这般嫌殷勤,就是一件奇怪的事了。
按理来说,皇帝身边的人,旁人个个都要敬着,他们自己也会自恃身份,不会轻易低三下四,一旦出了宫,他们代表着皇帝的脸面。
有人随意去下他们的面子,若被皇帝疑心这人是在借题发挥,实际上要下的是皇帝的面子,这事就麻烦了。
不过,卫敏文虽然心里觉得奇怪,嘴里却什么都没说。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慢慢瞧着,自然就会瞧出来了,不需要太过着急。
“那就多谢常中官关照了。”他腼腆地笑着,犹如一个真正的十岁少年一般,认真谢过了常中官。
“老夫人,您觉得这里怎么样?”与永宁侯世子联络好了感情,常内侍又转向了卫老夫人,问起了她的意见。
永宁侯重视家人,不管是父母兄长们,还是子侄辈,他都会放在心上,常内侍要曲线救国,自然不会放过讨好卫老夫人的机会。
柳氏知道他为何这般殷勤,不过让她这么生受了常内侍的殷勤,她肯定不会这么做。
常内侍要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的,不用多想,就知道和宫中的事有关。如果只是行个方便的事,她相信以儿子的本性,就算常内侍不献这个殷勤,真的遇到事了,儿子不会吝于给人方便的,但是其他的事,她却不希望儿子插手太多。
皇帝的身边,处处都是忌讳,因为那处地方,一举一动都涉及到权势利益,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权柄之争。况且皇帝是用鲜血淋漓的方式收拢了权柄,恐怕要比别的君王,更忌讳一些事。
一旦儿子管得太多,手伸得太长,犯了皇帝的忌讳,为了旁人,与皇帝离心离德起来,就得不偿失了。
柳氏今日要是轻易承了常内侍的情,恐怕就需要儿子来还这个人情了,她不希望儿子在宫内事中涉及太深,肯定不会去拖这个后腿。
这一路上,她与这些内侍的对话,始终都是客客气气,你来我往地打太极,一直没什么实在话,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对于这座院子,柳氏左看右看,还是相当满意的。
“常中官费心了,这里处处都好,不需要再改了。敏文,你就搬来这里住,怎么样?”柳氏点头首肯了这个院落,转而问起了卫敏文的意见。
“但凭祖母做主。”对于住哪里,卫敏文自身并无多大的意见。
这个院落,既然是他的父亲指定的,又得了祖母的首肯,他自然点头答应了。
“老夫人,世子,侯爷请你们去正院,马上要用午膳了。”他们正说着话,又有内侍来通传了。
柳氏抬头看了看日头,果然,日头快要移到中天了,时辰的确不早了。
她点了点头,领着卫敏文,带着侍女们,出了内院,往正院去了。
正院的厅中,卫老侯爷坐了主座,正在欣赏手边茶几上摆放的一块奇石摆件。卫衍坐在他的下首,端着茶盏,悠然喝茶。
见母亲和儿子进来,他站了起来,唤了声“母亲”,快步走到门口,扶着母亲的另一条胳膊,将她送到了父亲旁边,等她安然入了座,才拉住儿子的手,往下首走去。
卫敏文一时没有注意到,就被他拉住了手,然后,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他跟在父亲后面,才走了几步,就忍不住有些同手同脚起来。
幸好从主座到下首,根本就没几步路的距离,才无人发现他刚才出丑了。
卫衍并不知道这事,他走到座位前,转身看着儿子,儿子正在拔高身体,身形略显单薄,不过个头已经开始窜高了,几天不见,看上去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如今个头快到他腋下了。
他落了座,将儿子拉到身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觉得儿子的身形,好像太单薄了一点,就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他练练武,强身健体一下。
他们卫家以军功起家,族中子弟全都弓马娴熟,儿子要是太不合群,恐怕兄弟间相处起来,就没法太融洽了。
他自己眼见着就要忙起来了,恐怕不能时时刻刻监督儿子练武,但是他有好几位师兄弟,彼此间关系还算不错,他们中应该有闲着的,请一位过来,教导敏文几年,应该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