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晟身份摆在这里,梅争寒不会怠慢他。
不料叶晟听到梁简病了,当场就改变主意,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道:“算了,既然他不舒服那我就不叨扰了,我回绿倚楼去住。我这次来其实是给他带了个消息,江城内部为了冬季去王城述职的事起了不小的争执,最后决定让一个姓杜的代替徐良川前去,你提醒他一声,让他早作打算。”
梁简大统领的身份在这几个人里不是什么秘密,叶晟要回听音阁路过此地,一来是给他带点江城的消息,二来是打算继续游说梁简给他当徒弟,没想到梁简病了。他的小算盘落空又有要事在身不能停留太久,心里有些小遗憾。
毫无征兆地在这种情况下听见江城的消息,梅争寒有些发愣,他躬身谢过叶晟的好意,再抬头叶晟便走的无影无踪。
这人脾气是真的怪,做事想一套是一套,但就目前而言,对梁简也是真的不错。
第88章
梁简喝了药歇下,一觉睡起来气色好很多,就是出了一场汗,身上黏糊糊地不好受。
梅争寒已经回来换下江盛雪,开了一扇窗通风。昨日微醺的阳光消失在天际,云层黑压压地盖下来,天色昏暗不明。虽未到傍晚,屋子里早已点灯。
梅争寒拿着一卷兵书坐在床边看,他眉目俊朗,身姿挺拔,如松而立悬崖自有风骨。许是他看的入神并没有发现梁简已经睡醒,神情专注。
梁简本想翻个身,怕吵到梅争寒惊扰他便忍住没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梅争寒。感情之事更多时候可遇不可求,哪怕到现在他还有种人在云端飘飘然的不真实感。梅争寒的回应是裂土逢甘霖,在他心里浇出一片欲|望的藤蔓。
他爱的人也爱着他,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他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觉得自己都要膨胀了。如果不是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他真想把梅争寒抱在怀里一遍遍地确认,已解自己多年的相思之苦。
屋子里的烛火发出噼啪一声,梅争寒从书卷里抬头,梁简连忙闭上眼睛装睡。他听见梅争寒放下书卷衣袖摩|擦的声音,感觉到他的身影压下来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起身出门。
梁简心脏砰砰直跳,等梅争寒离开他才睁开眼。他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闭上眼睛,下意识的就做出这个反应。梅争寒的书就在床头的矮柜上,梁简斜眼看过去,伸手把书拿过来。这是孙胜收藏的兵书,都是一些很少见的孤本,描述很多的战役。
梅争寒看的很认真,还在上面做过标记,他的字迹梁简是认识的。梁简有些欣慰,其实从梅争寒儿时收藏的书籍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心有抱负的人,如今又有了一定的条件,自然是废寝忘食,想把这些都牢牢的记下来。
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不是倒霉的身世,想必早已参军建功立业。
梁简把书放回去,披着衣裳起身,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筋骨都松散了。他穿上鞋出门,刚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就看见梅争寒提着食盒绕过小月门进来。看见他在门外,快步过来,高兴道:“兄长醒了,正好厨房替你熬的粥刚做好。你睡了一天没怎么进食,饿不饿。”
梅争寒不说梁简还没什么感觉,他一提倒真有些饿了。
府里的厨娘手艺很好,江盛雪吩咐要做点清淡的,她就熬了一点青菜粥。米熬的又香又软,颗颗饱|满,中间点缀一点菜叶的绿色,闻起来就觉得味道不错。梅争寒怕梁简觉得太淡吃不下去,还给他搭配一点小菜。
食物的清香很好满足梁简的味蕾,他也是真的饿了,把梅争寒送过来的食物都吃完。等用过膳,梁简想出去走走,梅争寒替他穿上衣服,披上披风,又备了暖手的手炉。
梁简哭笑不得,道:“你这是把我当成一吹风就要病倒的药罐子吗?我也不去外面,就是睡了一天想走动走动。”
梅争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辩解道:“外面冷。”
梁简拗不过他还是带上这些东西。
城主府有一处供游玩的园子,挖了沟渠引活水进来灌满池子,在上面修建八角亭。夏日池中有荷花朵朵,到了冬天就只有枯荷一片,瘦枝残叶。园子偏角还有一株梅花,孙胜在时被养的半死不活,等梁简接任换了个管家,这才重现生机。
梅花树不是向上生长,根部粗大,主干斜向一边,只有后生长的枝条才往上。冬季一到,树上起了不少花骨朵,等大雪覆盖就到花期。管家说是株白梅,雪落花开教人分不清何处是花何处是雪,只能嗅到暗香。
梁简和梅争寒走到这边散步,这里人少地势潮湿,青石板周围起了一圈绿色的苔藓。梅争寒很小心梁简,路上粘着他不肯撒手。现在还没下雪,园子里的景色并不出色。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赏景的心情,路上梅争寒提了提酒楼的事,梁简略沉吟。叶晟此举看似撒泼,实质是让梅争寒更容易瞧出这些武人的心思。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关于品行都得看后续的发展,这一点梁简并不着急。
两个人又闲谈两句,梅争寒提到叶晟送来的消息,说江城今年去王城的人姓杜,徐良川并不前往。
这个消息倒是出乎梁简的预料,他诧异的是自己还未多言叶晟就把他需要的东西送来,这是不是一种示好?江城内有实权能代替徐良川入王城又姓杜的人只杜平,看来他现在稍占上风,能够压范佟一头。
不知道这次在王城相遇他的表情会何等精彩,梁简都要忍不住发笑,他真该给对方备份厚礼。
“说起来我们也该准备动身去王城,我还没有正式面见圣上,要比其他城主先行一步打点一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红叶城离王城并不近,路上赶的急也要小半个月,加上凛冬雪落路不好走,起码要十来天。梁简现在严格说起来还只是个代城主,没有面见皇上呈上信物青玉印,其他城主是不会轻易承认他的身份。他打算比其他人先行,凭借上一世的经验早去打点,免得到时候背腹受敌。
去王城这种事情怎么少得了梅争寒,更何况是梁简所在,就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跟着去:“山高路远你就是不带我我也要去,我好歹能帮你对付一两个敌人。”
“敌人可不止一两个。”梁简笑了笑,道:“江城去的那个人叫杜平,虽然以前是在我的手下做事,但他是徐良川的心腹。徐良川因黑乌鸦一战受伤,我离开江城不归,这次在王城相逢恐怕少不了一番试探。江南那些城主也多多少少知道我的事,是敌是友尚不可知。”
总而言之,此去王城凶多吉少,恐怕没那么顺利。
梅争寒道:“没关系,天子脚下那些人再怎么看不惯兄长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朝堂命官出手,兄长身正不怕影子斜,何必在乎他们。”
梁简莞尔,转身看着梅争寒湛蓝的眸子,道:“可我偏偏身不正,我废了徐良川的双眼,双耳,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过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日子,而后嫁祸给黑乌鸦,借他们的恶名脱身。我这双手沾满鲜血,江城的人只怕恨不得我下十八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