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荷神色变了又变,复杂得难以形容。
片刻后,她移开目光,落到钟灵身上,快步走去,把这人从原箫寒身边拉走,来到较远的地方,咬牙低声道:“钟灵,枉我同你称姐道弟,在明善堂结下深厚情谊,你却不告诉我你家大人的身份!”
钟灵连忙摆手:“这不能怪我!春山刀和孤月剑是什么关系,江湖人尽皆知!当时在明善堂,你告知我你九堂叔就是春山刀阮雪归,我便被吓得差点掉进药炉子里,怎敢告诉你我家大人还有另一层身份?”
阮秋荷极重地“哼”了声,“原来你不是因为我堂叔的身份而吃惊。”
“阮姐姐,你真不能怪我。你虽不因对花间独酌有偏见,便连带看我也不顺眼。但若你知晓了我还是孤月剑的手下,依你对你堂叔的维护,肯定不会搭理我了!”钟灵拱手哀求。
阮秋荷一想也是,便叹了声气,“算了,不和你计较,我总归是知道了。”
钟灵笑起来,提议:“那下一把我和你一组吧?”
阮秋荷毫不犹豫摇头:“我们俩,你凤初境,我琴心境,能对付两个乾元境?”
钟灵不服:“我轻功好,还擅使毒!”
这两人虽然躲到了一边,但谈话没逃过另外三人的耳朵。
谢天明不清楚之前发生的事,略有不解;阿七早些时候便晓得了原箫寒的身份,压根不感到吃惊;而原箫寒,似笑非笑望过去,道:“接下来,你们和我打。”
“什么?”钟灵、阿七、阮秋荷齐齐将目光投向原箫寒,倒是谢天明,面上浮现了然神色。
原箫寒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笛,慢条斯理道:“我的意思是:接下来,你们四个人,同我一个人打。这样,你们才能练习四人配合。”
*
晃眼间,白日已逝,垂落在海的西侧,将碧蓝染成赤红。倦鸟归巢,放课的学子们疯狂涌入廷秀园,排队争抢喜爱的饭食。
练武场第五十八号场地内,钟灵和阿七累得直接瘫倒在地,阮秋荷坐在一块石头上,用剑撑着,才使自己不至于倒下。唯独谢天明面不改色,执剑立在如火夕阳下,身影被拉得极长。
原箫寒朝远处投去一瞥,回首后,对几人道:“今天便到此为止,我回去为你们制定几套战术方案。接下来几日,我会为你们联系旁的参赛队伍,进行切磋比试。”
“真好,我不想和你打了。”阿七抬起手,无力地摆了摆,“你打我们,跟切菜砍西瓜没两样。”
“大人连五成实力都没使出。”钟灵啪的一声拍在阿七手上,替原箫寒辩解,“是我们配合不够好,到处出错,才会显得很吃力。”
“今夜回去后,各自反思一番,明日进行交流。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原箫寒扫了几人一眼,玉笛在手指间挽了朵花,提步离开。
有虚弱的对话声传入耳,随着远去,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哎,我好饿,听说廷秀园的东西蛮好吃,咱们不去吗?”
“去,但不能现在去。这会儿太挤了,不仅要排老长的队,打菜的大婶们还手抖,一个劲儿颠勺……”
秋江八月声亦迎来日落,赤金霞光流淌在空寂庭院内,将卷在风里的细小花朵染得如同火烧。
原箫寒回来时,看见有个小仙童被拦在结界外。他站在树下,怀里抱着一沓书册,脑袋朝前一点一点,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你在这里等人?”原箫寒走过去,用玉笛敲了下仙童脑门,将他唤醒。
小仙童惊得瞌睡虫全飞,连同此一道飞走的,还有怀里的书——书册们被他惊慌一抛,纷纷掉落在地。
他赶紧弯腰去捡,边道:“我、我是过来找阮执教与原执教的,奉流夜台执教阁长老之名,前来询问他们对授课是否有安排。”
“你拿的这些书,是做什么用的?”原箫寒问。
“是流夜台弟子的资料,特地拿来给阮执教与原执教过目。”小仙童回答。
“给我,我替你送进去。至于授课安排,明日亲自去流夜台答复。”原箫寒又道。
小仙童迅速将捡起来的书册递与原箫寒,感激涕零。
原箫寒带着书册步入秋江八月声,穿过庭院,走进长廊,来到阮霰门前。他感觉得出,这人仍在里面。
他没敲门——反正敲了门,阮霰也不会理,是以直接推门而入。
屋中仍是他离开时的情形,窗户开了半扇,落进来的耀白日光变成夕阳余晖,将地面映成一片橘红。
阮霰盘膝坐在床榻中,低垂眼眸、面无表情,银发静静垂坠在身后,素白衣衫润着细微光泽。仍是早上的模样,不过——脖子上那串玉佩不见了。
“你把我的玉佩丢了?那可是被我百年不曾离身的玉,每日被我元力浸润,能温养心魂……”原箫寒蹙了下眉,边说边朝阮霰走去,但话没说完,便被什么东西硌住了脚。
低头一看,赫然是那串繁重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