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他无意识拔刀相向时不会闪躲,在他有意出刀后不进行反击、只是抱住他生气的人。察觉到这一点,阮霰忽感心脏处酸了一下。
“方才真的打算杀了我?”这时候,原箫寒又一次开口,“嗯?霰霰?”
言语间,他一点点逼近阮霰,当脸再度贴上来阮霰面颊时,阮霰往后仰了下脖子。
白衣人轻蹙着眉心,终于低声给出回答:“若我真的要杀你,根本不会对你说话。更不会留给你机会,让你对我做出这般举动。”
“但你对我拔刀。”原箫寒不满轻哼,气消了些,不过仍环着阮霰的腰不放。
阮霰眼睫微颤,蹙着眉,极轻地叹了一声。原箫寒有所感,当即追寻着这声似有若无的叹息望过去,可阮霰已经恢复神情。
接着,阮霰从原箫寒怀中退出去,再度从鸿蒙戒取出一把刀。
偏转刀锋的同时,垂着眼缓缓道出一句:
“因为对你而言,‘寒露天’这三个字,只是一把刀而已。但对我来说……”
阮霰隐去了后半部分。
对他而言,“寒露天”这三个字,意义是多重的。它残存的神力,为阮霰带来了一具不死不灭的躯壳,带来了不可计数的失去,带来了无止境的追杀与囚困。
在镜湖底下的那些岁月里,想死却无法死去,阮霰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残余的神力替自己修复千疮百孔的躯壳,等待被打散的三魂聚齐,等待有朝一日,向阮家亮出复仇的刀刃。
“以后我尽量控制住,不对你拔刀。”
这话是背对原箫寒说的,声音很轻、情绪很淡,但还是叫原箫寒听出些微转折。不过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阮霰话锋一转:“这些宫殿的变化,与北斗七星有所联系。”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原箫寒亦不多问,抿唇过后微叹一声,“对不起。”
阮霰背影有一瞬僵硬,“这话不该你来说。”
“霰霰,就算你拿刀对着我,我也会过来抱住你。”
说完原箫寒掏出罗盘,接上方才的话题:“与北斗七星有关这一点,我之前也察觉到了。既然如此,只要我们和这些宫殿一起顺着七星变化规律改变方位,罗盘便能给出正确的指示。”
阮霰垂眼一“嗯”。
原箫寒在他身后弯起眼,“霰霰,我记得你曾使过一种步法,是七星步法。”
“嗯。”阮霰点点头,然后又说了声“好”。
心照不宣。
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出现在不同时节、不同时间、不同方位。岚光岛上宫殿共七座,便是凭此排列、依此变换。
阮霰话音落地,当即执刀而出。
原箫寒将罗盘抛给他。
抬手接住那瞬,刀光在昏黑的深海之底亮起,照得翻飞白衣素净如雾。银发翩散间,阮霰提刀游走,如在跳一支轻灵飘渺的舞。
他面上表情极淡,眉宇间如同凝着霜,偏就是这份冷淡,胜却人间千万种颜色。
原箫寒站在不远处,忽然记起在入岛之前,有人塞了一包留影石到他怀中。他想了想,做贼似的取出其中一枚,开始记录此时此刻阮霰的身影。
以七星步法追上寻着七星变化轨迹置换方位的七座宫殿,从而制造出一种相对的静止,让罗盘不再混乱,寻出永无之灯的下落。这样的方法,说起来轻巧,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岚光岛这个地方限制元力,单凭凡俗之力,要跟上这些宫殿诡谲多变的速度,很是困难,更何况在使出七星步法的同时,还要分心去看罗盘指针向着的方位。
阮霰走完一圈,发现不行之后,立时停下脚步。
他偏头望向原箫寒,后者飞速收起留影石。就是此刻,原箫寒脑中灵光一闪,当即轻咳一声,严肃正经地开口道:“霰霰,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阮霰边收刀边问。
“以灵石驱动飞行法器,让飞行法器跟着这些宫殿走,速度定能跟上。”原箫寒弯起眼睛。
先是一愣,而后阮霰眼底闪过些许赞赏。
原箫寒故作谦虚一拱手,取出飞行法器,踩上去后以灵石驱动,来到阮霰面前,朝他伸出手。阮霰眉梢轻挑,绕过这只爪子,一步踏上飞行法器。
这是一个外形类船的飞行法器,又名“云舟”,可容四五人同时搭乘。阮霰径直走去舟头,提醒了原箫寒一句后,操纵云舟以七星步法高速前行。
他以其中一座宫殿作为参照,与之同进同退,待调整成相同速度时,罗盘上指针终于不那么懵圈了,但与此同时,七座宫殿的速度陡然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