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诶,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会我。”副庄主跑得太急,到了原箫寒面前才险险刹住脚,他一把抓住原箫寒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百般复杂开口。
“没来得及。”原箫寒把副庄主从自己身上撕开,推门走进楼内,“说吧,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观山上突然闯进一个外人,一个阵法和结界都不阻挠的外人。
这并非什么稀奇事,往年也有山庄弟子在外和人偷偷结契,完事之后被找上门的事情发生。但这事奇就奇在,来者的身份很不一般。
昨夜雪光很亮,来者直接现身在山庄正门之内,飒沓风翔,银发如舞,却是一袭绛紫衣衫。
彼时正是鸣剑山庄晚练时间,低阶弟子在师兄师姐带领下温习白日学过的招式。他一出现,绝大多数人都停下动作,疑惑望过来。在场弟子不少人认出,这人身上穿的,是他们庄主常穿的款式,一些有眼力的,更是当场察觉到,衣摆、袖口、前襟上的刺绣,乃出自庄内绣娘之手。
“你、你是谁……”
“你怎么穿着我们庄主的衣服?”
“你还学我们庄主戴面具。”
“喂,你怎么不说话?”
山庄弟子们登时炸开锅,你一言我一语,紧盯着来者发问。他们声音都有些颤,因为这人释放出的气息凌厉冷冽,更胜观山风雪三分。他站在那里,分明近在咫尺,却是无人敢上前。
银发人恍若未闻,偏了头,缓慢打量起山庄来。
这里的一切皆覆满了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白之一色,但并不冷酷单调,练剑的少年少女们都是活泼的,朝气蓬勃。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垂下了眼皮,不过片刻后,又撩了起来。这人的眼睛颜色极淡,情绪更是极淡,眸光透亮,像是流淌在眼前、却捧不入手心的月光。
“叫你们副庄主过来。”他终于开口,说话没怎么用力,但在浩浩风雪之下,竟是字字清晰,声音极耐听,质地清冷,像是用山间清泉镇过的梅酒。
“通、通报可以,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你是谁!”领着众人练剑的那个弟子握紧手中长剑,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仰着脑袋发问。
“春山刀阮雪归。”来者冷冷说道。
此言一出,乌泱泱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瞬息后又炸开了锅,震惊话语一声高过一声。
面具之后,阮霰蹙了下眉,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袖子送这些小崽子到凉快的地方呆着去,那位他要见的副庄主来了。
副庄主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在此地练剑的弟子,随后站定于三丈之外,朝阮霰遥遥一礼,“在下便是鸣剑山庄副庄主,不知春山刀大驾光临,所谓何事?”他不敢站得太近,这人修为高出他一大截,且素日里和自家庄主有仇,指不定就被波及到了。
“来拿寒露天。”阮霰言简意赅道明来意。
“什么?”副庄主愣在原地,眨眼后反应过来,斩钉截铁拒绝,“春山刀是在说笑?寒露天乃是神刀,万万没有让一个外人拿走的道理。先不说你是如何知晓寒露天在我鸣剑……”
“虚冢我可以自己去,叫你来,是给你们庄主一个面子。”阮霰冷笑起来。
阮霰戴着面具,副庄主只能看见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弯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副庄主竟觉得自己在阮霰这个笑容里看见了几分自家庄主的影子。
阮雪归此行,护山大阵没有阻拦,显然大阵已将他默认为自己人,而他身上是原箫寒的衣衫,手指戴着原箫寒的鸿蒙戒,还扬言要来拿寒露天。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打劫?不可能。这说明和阮雪归结契的那个人是原箫寒!
副庄主内心开始打鼓,思维开始凌乱,有的人,别看他后背挺得笔直,其实他早就汗流不止了。
风雪中出现沉默,阮霰等了一会儿,轻轻唤了声“阿七”。
一柄雁翎腰刀被阮霰抓入手中,他提步前行,与副庄主擦声而过时,缓慢道:“看来副庄主不愿带路,那么,恕我无礼了。”看这架势,似乎马上就要直接拆了虚冢。
“不不不!”副庄主两股颤颤转身,哆嗦着朝阮霰伸手,“我带您去,我这就带您去,春山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副庄主快步追上,忐忐忑忑走到阮霰前方,带他一路由南而北,停在一处清光流转的石门前。
“门后就是虚冢,陈放着数百年上千年里,鸣剑山庄收集到的无主刀兵。这些刀兵戾气很重,多数还进行净化,里面不啻于修罗场,春山大人请退后……”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阮霰站到了石门前。
副庄主心说这石门在某种程度上能算是我山庄测试血统的东西,当有人来此,它会自发挑选面前血统最强最纯粹的人做为开门者,旁的弱者一概不理。若是庄主在此,石门肯定因他而开,但现在来的是你春山刀,呵……
然后副庄主傻眼了:只见那懒懒散散流淌着的光华瞬间大盛,石门正中出现一条切口平滑的缝隙,无声往两边分开。
阮霰径自走入虚冢。
这里是无数兵器沉睡的坟墓,凛杀、孤寂、狠戾、经年的血腥……各类阴暗气息混杂着扑面而来,若是心境不稳、修为不高的人来此,恐怕当场走火入魔。
副庄主跟在阮霰后面,极力隐藏着后背发凉的窘态,不停叮嘱前头的人要清心静气、稳固心神,以免被勾出心魔。
但一路走来,阮霰连眉头都没皱,他面无表情寻着刀鞘与刀之间的感应往前,脚步未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