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没有应声,他把书包放在脚边,还是走了进去。他坐在越前健一的左手边。看着绿谷出久乖乖走来的身影,越前健一有些欣慰地笑笑,“果然还是和你相处舒服些,上次去轰少爷家可真是不亚于一场恶战了。”
那根神经在绿谷出久的脑海里再次紧绷,到目前为止越前健一不断提起轰焦冻,这无形中对绿谷出久产生了巨大的压力,这个人的每句话仿佛都在凝视着他,警告着:
不要撒谎,我什么都知道。
越前健一的进攻姿态从未松懈,也许从绿谷出久还没到家起就开始了,那样明显的敌意,他居然到现在才响了警铃。焦虑在绿谷出久的心海浮出了一个头,他悄悄吐了口气,压下自乱阵脚的情绪,问道:“越前先生,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越前健一点点头也不卖关子了,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沓资料,他从文件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一张印着折线图的文件摆在他面前,修长白皙的食指在纸面上点了点,他侧着头看着绿谷出久,说:“相信绿谷同学应该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变,最明显的改变是不是可以嗅到不同人身上的气息?”
绿谷出久点点头。
他接着道:“官方初步给这种气息下的定义是‘信息素’,这是每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味,是特殊的费洛蒙,当然我们现在对‘信息素’的研究还很不透彻,不肯定的结论就不说出来干扰你了。”
绿谷出久看向那张纸,折线图的竖轴上印着好几个单位,都用代号“对象一”或“对象二”表示,每一个单位在折线图上展现的线条曲折不一,没有任何一条一模一样的折线,有些只会在某个尖锐的峰值处与另一道折线锋利地交合,接着又再一次弯折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线条。
顺着绿谷出久的视线,越前健一道:“折线图上是目前为止觉醒了的人‘信息素’采集样本的波频。”
绿谷出久有些愕然,“这气味……我是说信、信息素是可以具象化的吗?”
越前健一看着绿谷出久有些惊讶的模样,愉悦地笑了:“是的。信息素不是没有实体的,它是微小颗粒从人体散发出后通过自己的磁场链接在一起的,由于磁场不同,信息素是不会相融的,所以像你这样觉醒后的人,可以通过每一个人身上独一无二的味道来提前知晓这个人的存在。
“古话有说,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然而现实则是先嗅其味了。所以说人类身上的无限可能性的确是始料未及。”
越前健一笑意盈盈乜斜着绿谷出久,他眼角上挑,目光锋利。眼神没有停留太久,他从那摞资料里又拿出了一张纸,这回绿谷出久看到了对象的名字了,正是他自己。
“这是什么……”
“看也明白了吧,这是你的信息素波频。”
“什么时候……”
“你们在操场上奋力奔跑的时候。”
闻言,绿谷出久的惊愕化作了不可言说的愤怒,他瞪着越前健一。这怒气却阻止不了阴冷的触感顺着他的脚踝缠绕了上来。
“请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在剧烈运动时信息素活跃度最高,这样我们才能更准确地检测出潜在异变人类的存在。”
绿谷出久摇摇头将愤懑收敛:“学校没有给我们任何通知,这是不对的。”
“你和轰少爷在某些地方像的很,”越前健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袋,他慢条斯理地把细绳从封口处一圈圈绕出来,“轰少爷对政府官方的批准卡得很死,当然我们做研究的也的确要严谨,这次就给绿谷同学先把这份批准函带来了。”
“至于没有告知,你看看这里。”
雪白的批准函上盖着鲜红的公章,龙飞凤舞的首相签名使这份文件蓦地沉重起来,绿谷出久顺着越前健一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在不造成恐慌的情况下进行”。绿谷出久盯着“恐慌”二字有些出神,内心的异样感渐浓。
“绿谷同学,你觉得发生在你们身上的‘异变’有多少人能够像你和轰少爷这样心平气静地接受?”越前健一说到“异变”时两手举起做了个引号的动作,说完端起茶杯小酌一口。
这个念头如闪电,狰狞地撕裂了他脑海中的牧歌世界。他突然想到了他和轰焦冻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毫无缘由地泪流和吞噬般的亲吻,这行动诡谲,理智的导航失去了作用。
绿谷出久有些低落了,他摇摇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我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平静接受的。”
他还记得轰焦冻数次转身走开时如浓重雾霭那样化不开的沉郁和不忿。他经常望着这个被命运牵绊的另一人,走得干净,隔绝的窒息感如今回忆起来也如有实质。他也迷茫,茫然于生活的措手不及,茫然于陌生人唇瓣之间的坚冰不化,茫然于这份突如其来的遇见。
这一瞬间,轰焦冻坐在他对面轻而又轻、却又珍重无比道谢的样子闪过了脑海。
绿谷出久叹出口气。被牵着鼻子走了啊。
越前健一看绿谷出久的神情,接着道:“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真正与众不同的。当所有人都开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你时,忍受这样的眼神不过是站在人类对立面的代价之一。”
“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越前先生,这只是生物学上的自然变化……”
绿谷出久的话没说完,越前健一便抬起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进化,”他死死盯着绿谷出久的眼睛,问:“绿谷同学之所以能如此平静地这样和我对话,果然是已经和轰小少爷进行过标记行为了吧。”
“什……”
“体液交换和腺体噬咬,同时满足就可以做到,”越前健一看着绿谷出久渐渐涨红的脸,撇出一抹邪性的笑,“还是两位已经跨出那一步了?”
在那抹笑中,绿谷出久理应判断为情有可原且正大光明的行动仿佛都沾上了污秽。越前健一的笑不是揶揄,是嘲讽,嘲讽他们情不自禁地互相触摸与亲昵的濡慕,他好像在看一个谎言,又看着谎言涨红着脸徒劳地解释。可逻辑已经大白,他坐在那里仿佛就能收获对峙的胜利。
“我猜猜,一定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欲望对吗?不顾自己意愿的亲吻,可亲吻后的日常生活又能让你安慰自己,这是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