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挂满了白绸,灵前是白烛,香炉中插满了已经燃烧到只有木杆的残香,火舔烧纸钱的味道还很浓,一切保持着之前顾惘和顾上铭离开时候的样子。
唯独只有,漆黑的棺木被打开了,露出垫着白色绸缎的底部,却没有顾锦的遗体放置在其中。
顾惘偏头看了一眼顾上铭的脸上,虽然生气,但是却还没有暴跳如雷,算是比较平静的模样,顾惘上前,凑身在棺木前慢慢的检查:
“打开棺木的人武功很好,在根本不可能混进来的情况下还能进来飞人,轻功一定很好,能以灵堂外的人根本不能发现的速度进入灵堂,而且……”顾惘伸手轻轻摸了摸被放置在棺木旁的棺盖,回头看向顾上铭,却正看见顾上铭在棺木小盏灵灯后面拾起了一个东西,因为动作太快,而且被宽广的长袖挡住,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穗子,修长的手指靠近烛火,倒映着橘红色的火光。
移开眼,顾惘接着道:“而且,在移开棺盖却不发出声响,把棺盖放置在地上同样也没有发出声响,没有在地上的积灰上留下脚印,并且在来时没有被发现,带着一个人的重量出去时还 是没被发现,若不是有人相助,那就是真正的高手了。”
但是,那样的高手要顾锦的遗体干什么?带回去每日瞻仰遗容?就算是有仇,出手大闹灵堂也不是不可以,或者对柳絮山庄下暗手,偷走遗体为报仇?说不通啊。
顾惘说出了能从经验判断出的所有事,可是顾上铭却没有出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冷笑。
“也有可能是柳絮山庄内部有了问题,才会让对方那么容易的得手了……我们现在赶紧从内部追查,同时派人在柳絮山庄外的地方扩展式搜索,应该还有找回姑母遗体的可能。”顾惘在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没有离开顾上铭的脸部。
顾上铭否认了顾惘的方案:“不用了,不是柳絮山庄的问题,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不用再管了。”
顾惘看着顾上铭,语调异常缓慢的说:“真的不用追回姑母的遗体吗?”
“对于女人来说,最好的归宿是和自己爱的男人在一起,是吧?”顾惘看着顾上铭如此问道,眼下的朱砂泪痣血红。
“一般情况都是这样。”顾惘回答道。
顾上铭嘴角带出一丝丝的凉意和嘲笑:“既然如此,有什么好追的。”
所以顾上铭的意思,顾锦的遗体被顾锦爱的人带走了?
絮娘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唯有陆伯对着空荡荡的棺木叹了一口气,对顾上铭恭敬的问道:“前庄主遗体失踪,庄主打算怎么解决?”
要知道虽然头三已过,但是客人多少还是有的,现在这样的情况,要是被客人们知道了,柳絮山庄才真是风雨飘摇了。
顾上铭看了棺木一眼,平静的说:“葬衣冠冢,不要被还在柳絮山庄的客人发现娘的遗体不见了。”顾铭吩咐得很淡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应该如此一样。
“是。”陆伯应了一声,就开始去准备衣冠冢的事宜。
顾上铭像是突发感慨一样,像是在对着顾惘说话一样,轻声的说:“女人就是这样,将自己全身心依托在男人的身上,累赘了男人,又毁了自己。”
顾惘对于顾上铭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保护好女人,让她们安心依靠才被称之为男人。”
侧头看着顾惘,顾上铭眼角是泪痣,眼中是复杂的光影交错。
顾惘说得对,但是那种依附男人生存,病态一样依恋着爱人的生物,在顾上铭的世界里是绝对不会和爱划等号的。
因为这样他才根本没办法爱上女人这种生物。
顾上铭嘴角挑起一个莫测的笑,对着顾惘道:“我决定好了,我们去武林大会。”
“唔。”顾惘看着顾上铭的笑,眼中神色不动的说:“好!”
“武林大会这样的热闹盛事,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呢……”顾上铭笑得很揶揄,带着几分莫名的愉悦,笑意一点点扩开,像是笔锋一点在水中,浓墨霎时晕开的惊艳。
顾惘看着顾上铭的笑容,也跟着他莫名的笑了一下,顾上铭开心,他自然也跟着开心,虽然顾上铭这份开心来得奇怪,但是不妨碍让顾上铭开心了这个事实。
垂杨陌柳,柳絮山庄的六月像是下雪一样,地上积着好几天没有打扫的蓬松柳絮,像是一场夏日里的雪一样,符合着柳絮山庄丧事的氛围。
顾上铭说:“准备好一切事宜,我们后日便上路。”
耳边是众多唯唯诺诺的应答声,唯有絮娘眼巴巴的看着顾上铭和顾惘道:“庄主,顾公子。”说着做了个拜托了的手势:“让我也跟着去好不好,絮娘长这么大,还没好好去庄外见识一下呢。”
顾上铭应了她的要求,表情很淡然。
顾惘斜眼不经意的看了顾上铭一眼,微上挑的眼角配着朱砂痣很好看,细软的黑发垂在身后的白色丧衣上。
宽大的袖子,以及,那在原本在灵灯后却被他藏了起来的,带着黑色穗子的东西,原本在和他说可能是柳絮山庄内部问题的时候,他就起了试探之心,果不其然,顾上铭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是内部问题。
顾上铭知道和顾锦有牵扯的人是谁?知道是谁盗走了顾锦的遗体?都还是未知数,但是顾上铭明确的知道是山庄外的人干的。
而如一开始的预想,如果不是出现了内奸,就是个十足十的高手了,武功能达到这样程度的又是谁呢?顾上铭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呢?
疑问堆积在顾惘的脑中,他却没有继续的去想,他本来就是二十年后的人,而顾锦的爱恨情仇,往前一跨,轻轻松松又是二十年了,本身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情了,何况对于这些事的了解也很是有限,顾惘自然没有心情去猜答案了。
不管顾锦爱谁,顾上铭的爹是谁,反正他的爹很明确的是顾上铭,而且很明确的给他生了很多妹妹。
想起刚才的话,“女人就是这样,把自己依托在男人的身上,累赘了男人,又毁了自己。”
顾上铭貌似也不是特别正宗的美色爱好者啊,反而在态度上对女人有些厌恶!那妹妹是哪里来的?
带着几分揶揄的问顾上铭道:“你现在可是一脉单传,要是嫌女人累赘,可是要断了顾家血脉了。”
“养她们的是柳絮山庄,不是我,我自然不嫌累赘,若是她们愿意,我自然来者不拒。何况从中挑选出优秀的,生出最合格的继承人,顾家岂不是更高兴。”顾上铭道。
好吧,完全回归到花心爹的本色了,原来当初他爹会去外面生那么多妹妹们,只是想找出最合适的继承人吗?!扶额,妹妹在眼前的危险感啊!
顾惘收回心思,掏出怀中的药瓶递给顾上铭,对他说:“睡前记得抹一次,用裹布包好。”
顾上铭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顾惘手中的药瓶,原本因为顾锦遗体被盗而遗忘的事情顿时又记了起来。
真是尴尬致死啊,偏偏还是他自己好死不死的往枪口上撞的,现在只能和以前一样,双方保持间歇性失忆的特性,来维系之间那一丝丝奇异的平衡。
“要是庄主不方便的话,表弟也是可以替表哥效劳的。”顾惘笑道。
顾上铭手中握着药瓶匆忙走远,只扔下一句不用了,就消失在了回廊的长夜寂寂中,面上的微红,被隐在了黑暗中。
漆黑的棺木里空无一物,絮娘直勾勾的看了一会,觉得很伤情就离开了,直到后来陆伯拿了顾锦生前最喜欢的一件樱草色印花仙鹤纹软烟罗偏襟暗花长衣草绿色撒花蝴蝶纹华裙,陆伯说,这件是顾锦二十年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
顾惘问陆伯为什么要拿二十年前的来当衣冠冢,陆伯说,因为近二十年来,顾锦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什么都不喜欢,也什么都不讨厌。
看着布料柔软却有些旧了的衣物,顾惘觉得顾上铭说对了,或许没有累赘了男人,但是的确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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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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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山庄里的事打点好都交给了陆伯和手下的几个账房管事,絮娘作为打点生活琐事的丫鬟带着。
本来陆伯打算再塞几个丫鬟进来,说是好一路服侍顾上铭,却被顾惘很通情理高瞻远瞩的劝了回去。
好说歹说的把那些丫鬟推诿了回去,倒是把陆伯弄得很感慨,想着自己家庄子这一次出门不用带那么多的女人出门了,然后一转念又对顾惘说:“没事,不带丫鬟出去没事,反正庄子会带更多女人回来的!”
“……”陆伯你那信心满满的状态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对自己家庄主的花心感到沮丧一点好不好?
出行还算精简,只有两辆马车,除了絮娘外,还有一个车夫和一个小厮,都是功夫很好的练家子,车夫是练外功的,皮肉结实,是个大块头,驭马的功夫很好,叫李壮,笑起来特别憨傻。
另一个小厮正好相反,练的是内功,不怎么爱说话,只要有命令,就跟着命令办事,脸上一片清冷,绰号叫小哑巴,因为和他相处的仆人,从来没有听见他说过话,顾上铭倒是听见过,就一个字‘是’,明显身份不一般。
两辆马车,顾上铭和顾惘一辆,絮娘一辆,而李庄和小哑巴只能在车外呆着,原本两辆马车是够了的,但是因为絮娘是女子的原因,就单独的霸占了一辆,在上马车前,还对李庄和小哑巴放话:“不是我逼你们在外面的啊!要是想进来就进来。”说话的说话眼睛死盯着两人,一副你们谁敢进来,老娘就宰了谁的气势。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李壮有些无奈的摸了摸头,小哑巴则依旧面无表情,两人就默默坐在了外面,不敢越雷池一步。
还好夏天天气热,在马车外面睡觉有张薄被勉强裹着就好了,倒也不影响什么事。
马车很大,里外都奢华得让人咂舌,顾惘看着这样的设备,觉得去武林大会上的一路应该都很危险。
顾上铭则是笑得很洒脱,这样的马车,完全符合别人对他骄淫奢靡,人傻钱多的认知,而且马车豪华一点,自己用起来也舒服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