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泉心道有希望,继续说道:“所以她那时候说不会和顾槐有孩子,是真的,她也打算婚后不久就和顾槐离婚,但是阴差阳错地醉了酒,意外有了顾砚秋。她本来是想把孩子打掉的,顾槐不同意,还说她自作主张,绝不承认我们母子,她先辜负了我们,不想再辜负顾槐,所以才将顾砚秋生下来的,后半生她也一直活在悔恨里,她——”
贺松君截断他的话音,嘴角勾起,嗤笑一声:“醉酒?”
顾飞泉艰涩地动了一下喉咙,说:“是的。”
贺松君突然仰头笑起来,不是那种嘲讽或者自嘲的笑,就是正常的笑,却笑得顾飞泉毛骨悚然。
贺松君突兀地止了笑,冷漠地挑起一侧唇角:“怪不得我当年质问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事实,只对我道歉。醉酒?亏她做得出来。”
顾飞泉再有滤镜,也不会觉得沈怀瑜这事做得没错,但当务之急是要开解贺松君,他结巴了一下,说:“但至少说明她不是故意欺骗你的不是吗?”
贺松君哦了声,反问道:“有区别吗?”
顾飞泉哑口无言。
结果已经造成了,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贺松君目光不动不摇地回视着他,怜悯道:“别费心思了儿子,你妈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在哪儿都是苟延残喘,你回去以后,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再惦念着我了。”
顾飞泉哀求地看她:“妈……”
贺松君嘴角微微一抿,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道:“顾家的那个女儿,我知道你喜欢她,你要是真的想有一个妹妹的话,妈不反对了,你在外头好好过日子就行。”
贺松君蹲在这里,想了很多,也反省了很多,就让恩怨停在这里吧,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呢,他们这些老骨头有的入了土,有的半截身子入了土,后辈有后辈的生活,不应该再强加在他们头上。
“还有,”贺松君看着顾飞泉说,“妈要和你说声对不起,你小的时候,妈妈逼着你去恨顾家,还刺激你,是妈的错。你说得对,很多事我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为了自己,我这个当妈的很不称职。”
贺松君抬头看监视器的摄像头,监控那边的警官手往下压了一下,两个刑警开门进来,将贺松君带走了。
***
顾飞泉出来后对顾砚秋摇了摇头,顾砚秋轻叹了口气。
她差点丧命,本来该恨贺松君的,但知道一切事情后无法恨起来,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当年要不是她母亲先犯了错,贺松君也不会因此搭上三十余年,走到现在这么偏执的地步。
多少有些因果的意思。
如果贺松君能够摒弃过去好好生活的话,顾砚秋自然会祝福她,甚至会帮助她。但眼下,已经陷入了死局,像是一栋密闭的大铁笼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大铁门,贺松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唯一有钥匙的人在一年多以前就过世了。
“我觉得她可能是心死了,比较适合出家。”林阅微因为顾砚秋出意外在燕宁耽搁了两天,但不能无限期的耽搁下去,她剧组开机还在等着她拍戏,所以在昨天晚上已经飞往了剧组。现下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洗过澡后坐在床上和顾砚秋视频。
“你怎么净胡言乱语。”顾砚秋失笑了一会儿。
“我没有胡言乱语,”林阅微给她认真解释道,“你知道她这三十年为什么过得这么痛苦吗?她自己就一点错处没有?我不是因为你是我老婆就给你妈洗白的意思。首先,她以为可以用孩子捆住顾槐,如果她自己意志坚定的话,你妈说出花来她该打掉还是打掉的,此错一。换成我,我不但要把孩子打掉,我还把你妈打出去,我都分手了你还让我留下孩子,你什么居心?你生不出孩子关我什么事,我是代孕还是免费子宫啊?”
顾砚秋:“……”细一想想,林阅微话糙理不糙,并不是无稽之谈。
林阅微:“你妈有了你以后,她把恨藏在心里,除了绝交以外没半点反应,还在继续接受顾家提供的丰厚的物质条件。你爸知道贺松君生了孩子以后,给的钱多多了,别说养个孩子了,就说养个小鲜肉都绰绰有余。要么,有骨气一点,带着孩子离这对恶……那什么的夫妻远一点,彻底止损,再再有骨气一点,或者说偏激一点,你当时就报复了呢,何至于等到今天?她就没有,说到底就是懦弱,一边心安理得接受对方的包养,一边怀恨在心,端了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此错二。”
顾砚秋张了张嘴,说:“我觉得……”
林阅微性子直,看待事情最讨厌拖泥带水,在她看来,老一辈的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而且错处都不小,一个比一个自以为是,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她现在就希望顾砚秋能彻底不管这档子事,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没办法,顾砚秋善良啊,那里边还有她的家人,不能不管。
她扬了一下眉毛:“你觉得什么?”
顾砚秋看她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林阅微突然笑了,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道:“宝贝儿你太可爱了吧。”
顾砚秋“唔”一声,继续用树懒的语速缓慢地说话:“我知道我可爱,你不用强调。”
林阅微哈哈大笑。
顾砚秋恢复了正常说话,说:“那你刚刚说的出家?”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给她买两本佛经,要么道家也行,基督都可以啊,让她修修心,就是钻牛角尖,你说是说不通的,只有让她随着时间慢慢放下这样子。牢里没什么事情做,念经再好不过了。”
“……”
“我认真说的,不开玩笑。”林阅微强调道。
“我知道。”顾砚秋还是觉得有些不走寻常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