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把哥哥弄丢了那么那么久,再也不想失去哥哥了。
那段刚刚失去哥哥的日子真的很痛苦,冉飔每天一回到两个人小时候一起住的房间,在上铺渴了张口就喊哥哥,却没有看到以前屁颠屁颠跑过来给妹妹拿水杯的小男孩;每天冉飔回家,推开房间的门,条件反射就喊哥哥,可是她最最亲爱的哥哥却不会站在傍晚橘红的光辉中,笑着摸摸妹妹毛绒绒的头了。
就像生活突然缺失了一部分,心里突然有一块被掏空了,小小的冉飔感到茫然无措。
或许就像一些人说的那样,也许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想象出来的世界,而并不是真实的。有的时候冉飔甚至觉得哥哥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妈妈从一开始就只生了自己一个。
这种感觉在冉飔后来遭受校园冷暴力、被同学合力排挤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曾经一度怀疑人生的意义,甚至一整天一整天地坐在她和哥哥曾经的房间里,关上门,关上灯,打开窗户和窗帘,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一句话也不说。
那时候冉飔才小学一年级,温卿刚刚搬走,冉箫才消失几年,整个家庭还被一片阴云笼罩着,冉爸爸和冉妈妈整天到处寻找冉箫,也托人寻找,即使他们已经恢复了正常工作,他们也整天恍恍惚惚的。
当冉爸妈意识到自己小女儿的不对劲的时候,冉飔已经把自己死死地困在了心结里,她有着自己的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她一个正应该是玩闹年纪的小屁孩,却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别人叫她吃饭她就机械地一口一口把饭往嘴里送,不叫她的话,她可能一整天都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去吃饭。
她幼小的世界,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也许有的人不理解冉箫被拐卖这件事情对冉飔的伤害,可她那时候早已记事,在草丛里待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日夜相伴且血脉相连的哥哥就不见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几乎目睹了一切,这对一个小孝的伤害是巨大的。
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让她的心脏总是像被攥住了一样,她心脏的一点点毛病从娘胎里带出来,本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就这么渐渐严重了,只是她自己不知晓。所以也就有了她见到冉箫以后晕倒的事情。
所以说,拐卖是件丧尽天良的事情,一次拐卖可以毁掉一整个家庭。
不知道该不该说幸运,冉爸妈发现自己的小女儿有了心理问题以后,终于从儿子不见的悲伤之中渐渐走了出来,他们带着小冉飔四处去看心理医生,却没有什么起色。
直到那一天,冉家和冉爸爸的老同学——一个篮球教练聚餐,教练刚刚打完球,穿着球服,带着一身臭汗和一个篮球。说也奇怪,冉飔一看见这个教练,脸上就有了神采,径直跟他说:“我想学篮球。”
教练自然是有些奇怪的,但冉父母告知他孩子的状况以后,他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想着小女孩子坚不坚持得下来都好,至少有个爱好,能让她从阴影里走出来。
后来冉飔真的坚持下来了,还成为了她小学篮球队的中流砥柱,也渐渐地像个普通人一样哦,只是她心中的阴影却半分没有减少。
现在,哥哥终于回来了,冉飔的心结解开了大半,她看着哥哥端坐在座椅上的身影,收敛不住自己的笑容。
真好。
“飔飔,我们刚刚为什么不走vip通道啊?那样没有那么多粉丝。”温卿问道。
冉飔笑笑,说:“忘了吧。”
其实冉飔哪里是忘记了,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让大家都来分享自己重新有哥哥了的喜悦。就像一个得了宝贝的孝子,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件快乐的事情。
曝光又怎么样?哥哥那么好,所有人都会羡慕自己吧?不过这不重要,就像无论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就算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只要永远和家人在一起,冉飔就满足了。
卿卿……也是自己的家人啊。
想到这里,冉飔开始思考出柜的事情,究竟是要何时出柜、怎样出柜才好呢?
冉家信奉基督教,教义比较反对同性恋(虽然大多指的是男同),不过冉飔从小在中国这个宗教气氛很宽松的环境中长大,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排斥。
只是,自己的妈妈会不会厌弃这种事情呢?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是在教义里,还是在郭嘉里,都是不被允许的。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会走到死胡同里的。
冉飔就是这样,她虽然有些不懂得表达,但她的内心其实比温卿要简单得多,她坚信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像,她认定了这个人,就已经做好了和这个人共度余生的准备。
三人回到冉飔的家,冉飔和哥哥早就在开门以前摘下了眼镜,两个人都非常激动,冉飔颤抖着手按响了门铃。
“哎,来了!”冉妈妈开了门,她正在做饭,拿着一块擦手巾擦拭着手上的水。当她看到并肩站着的冉飔和冉箫时,有轻微洁癖的她顾不上手还是脏的,用力揉了揉眼睛,直到把眼睛都揉红了,也还是能看到眼前重影一样的两个人。
冉妈妈手里的手巾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她颤抖着声音问冉飔:“飔飔,你快过来看看,妈妈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妈妈看见你哥哥了,真的是你哥哥,就站在你旁边呢,啊?”
冉飔一下子就流下了泪水,一直一直流,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泪水全部流下来一样。她伸手环抱住妈妈,哭着说:“真的是哥哥,妈妈,你没看错,真的是哥哥!”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冉飔的声音已经哽咽得模糊不清。
冉妈妈一下子就站不稳了,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冉箫,却小心翼翼地不敢真的太靠近他,生怕这是自己的一趁觉。
冉飔牵起哥哥的手交到妈妈手中:“妈妈,您摸一摸,是真的,是真的……”
冉妈妈终于哭出了声,她和冉飔都是不爱哭的人,现在却哭得一塌糊涂。冉飔适时地松开妈妈,冉妈妈两步冲上去抱紧了儿子,紧张得语序都有些慌乱:“不哭,不哭,箫箫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冉箫死死忍住泪水,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怎么能流泪呢?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紧紧回抱住久别的妈妈,再也不想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