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驰野把火烧旺,“怎么不到床上睡?”
“眯一会儿,”沈泽川说,“躺下就起不来了。”
萧驰野把盆挪到床跟前,说:“上来睡,一会儿我叫你。”
沈泽川也不客气,他躺下去,萧驰野便从后抱着他,用脸贴着他的面颊。沈泽川原先还能听见萧驰野低声说话,后边就模糊了。
萧驰野听着沈泽川呼吸微沉,才伸手解了他衣领,仔细看着那红疹。
跟奚鸿轩的不一样。
萧驰野又给他把衣服扣好,抱着人自个儿也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萧驰野觉得怀里烫得厉害,他半睁眼时意识还混沌着,待看清怀里的人,立即就清醒了。
沈泽川火烧似的,汗已经渗湿了鬓角。萧驰野摸他,他哪里都在发烫。
萧驰野猛地坐起身,唤道:“兰舟,兰舟?”
沈泽川淌着汗,眉头紧锁,呼吸微促,被萧驰野唤得半醒,说:“分……分隔……这病不挨着水也能染上。”
萧驰野用氅衣裹了他,喊道:“晨阳,叫太医!”
外头靠着墙壁打盹儿的晨阳立刻惊醒,起身跳下台阶,钻进遮雨棚,拉着太医往门内去。
太医稍掀开氅衣,看了一会儿,急声说:“总督,镇抚这是染上疫病了!我看这病,是先染了风……”
萧驰野扣住太医的手臂,他盯着太医,寒声说:“镇抚是什么?”
太医一慌,改口道:“是……是劳心费力……才病倒的……”
“没错,镇抚是今日在这里病倒的,”萧驰野收紧手指,“他在此之前没有病。”
太医连声说:“对对对……”
“阒都的药都在这里,我知道大人是杏林妙手,”萧驰野倏忽缓和了语气,“你能治吧。”
太医看着萧驰野的眼睛,腿脚一软,扶着床沿,慌不迭地点头,说:“能治、能治……”
第66章雨停
皇宫严禁出入,海良宜等一众重臣也被太后安排在内阁议事大院里休息,宫内宫外人心惶惶。
李建恒的寝殿每日洒扫格外谨慎,由太后指定的太监宫娥伺候,每次出入都要清洗换衣,休憩时也不可擅自外出。慕如不借旁人之手,亲自守在李建恒左右,每日汤药她都会亲尝亲喂,吃睡也不离开李建恒的寝殿。
李建恒时醒时昏,太医院也跟着提心吊胆,开方用药都小心谨慎,大伙儿已经把脑袋提在了裤腰带上,到处都死气沉沉,人人如丧考妣。
太医院在宫外的人统筹阒都药材,除了已经染病的人,从低洼区迁出来的灾民也全部都要喝药。户部和锦衣卫协理赈济分发的事宜,在昭罪寺外开设了粥药棚子,每日按时分送汤药和米粥。
韩靳在奚鸿轩病倒的那一夜便已经撤出东龙大街,八大营借口巡防各大城门,把疏通官沟的事情彻底扔给了禁军。但是禁军有一半的人都在枫山校场待命,如今根本进不来,萧驰野的精兵没有多少,幸亏工部还有人没有撤走,再加上数十位锦衣卫,大家凑着人手冒雨又挖通了四大主街。
第四日时,大家都累得浑身没劲,晨阳、葛青青、乔天涯和骨津一回来,就凑在一起,靠着墙小睡。丁桃和小吴年纪小,哥哥们照顾他们,把腿轮流伸直了给他们当枕头睡。丁桃的笔舔不出墨,小本子的记录就停了。才几日,每个人都成了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样。
萧驰野这几日没睡多久,他天不亮要带人挖沟,中途没有歇息的时候,晚上回到昭罪寺要守着沈泽川。
沈泽川前几日尚能清醒,后边烧一直不退,吐得厉害。胃里没有东西,吐也只能吐酸水。药喂进去,半夜就会吐出来。于是萧驰野一回来,就抱着沈泽川。他靠着墙,让沈泽川面朝自己趴在胸口或肩头,沈泽川一想吐,他就给揉后心。
更阑人静时,昭罪寺孤寂得像是尘外荒岛。雨停了,不闻鸟叫,浓墨般的夜遮蔽着一切。
沈泽川呼吸沉重,忽然咳嗽起来,胸口起伏剧烈。萧驰野从浅眠中惊醒,捂着他的后心,疲惫地颠了颠腿,轻轻地晃着他。
“兰舟,”萧驰野哄道,“兰舟在哪儿呢。”
沈泽川神色恹恹,想呕吐的感觉卡在咽喉里,他半张着眼,哑声说:“在这……”
“晃一晃,病消散。”萧驰野说,“等你好了,二公子带你骑马。”
沈泽川枕在他的肩膀,涩声“嗯”了一下。
“这其实是个抱小孩儿的姿势,”萧驰野手掌顺着沈泽川的背部,在这亲密无间里耳语,“从前我出疹子,我娘就这么抱着我。今日我这么抱着你,你要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