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连声应着,说:“奴婢倒还真查到了个人。”
孔湫跟岑愈相视一眼,他问:“谁?”
福满神色犹豫,踌躇片刻,才说:“正是风泉。”
风泉曾经在司礼监做过掌印太监,司苑局又受掌印太监的管辖,跟尚膳监也有关系。他既是储君的身边人,也是当初太后要保的人,比起逢人就奉承的福满,风泉根本洗不清嫌疑。
孔湫皱起眉,说:“这人不是死了吗?”
“是啊,”福满轻声说,“可他就是在储君身边待了大半年,看着变样了,跟到明理堂候着的时候,奴婢硬是没有认出来。”
孔湫没有立即作声,他们刚刚沉默下去,就听着门口传薛修卓到了。梁漼山懂得保命之道,内朝事关系储君,不是他能够掺和的。他便借机站了起来,在薛修卓进来时退了出去。
薛修卓乌纱帽微潮,沾着些雨水,进来后看见福满在边上候着,也没询问,对孔湫行了礼。孔湫没提风泉的事情,让薛修卓坐下说话。
***
茶石河解冻,端州的春暖骤然消失,连续几日细雨霏微。庭院里的桃花败尽了,被雨打得满地湿红。沈泽川要在堂内跟先生们议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费盛在堂内添了炭盆御寒。
“颜何如这么久都不露面,河州的生意就乱套了。行商们吵吵嚷嚷,就怕年初约好的生意都黄了,他们到茶州想跟府君谈谈。”余小再坐在孔岭的下首,挨着炭盆,继续说,“港口那边要跟当地衙门打交道,也得尽快派个人过去。”
姚温玉今日看着还好,他说:“春耕刚刚结束,各地衙门都能调出人手,茶州还有个熟悉税赋的王宪,没有府君亲自去见他们的道理。”
“以往的生意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沈泽川掌间握着汤婆,“有个王宪就够了。”
王宪以前是户部主事,跟各部周旋,连萧驰野都在他跟前碰过壁,让他跟行商们谈最合适不过。
“柳州州府是颜氏在走关系,问问他们找得到颜何如吗,要是找不到,”沈泽川翻过案务,说,“就赶紧推个能顶事的人出来。”
戚竹音还没有回启东,颜氏得把剩余的军粮在四月送完,颜何如肯定是找不到了,这会儿家里边都打翻天了,沈泽川是给他们提个醒,分家前先把粮食交了。
今日的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沈泽川看乔天涯在校场还没有回来,就说:“犹敬说到各州衙门的详情,情况杂得很,不能一概而论,你回去补个册子呈过来。照着神威那种,言简意赅就行了。师父在我院子里,元琢今日就跟我一道用饭吧。”
先生们陆续站起来,给府君行礼告退。
纪纲在檐下看丁桃打拳,见先生们出来了,就打发丁桃去吩咐厨房备菜。丁桃牢记着费盛的叮嘱,把历熊留在院子里保护府君,自己几步跃下台阶,飞似地去传话。
姚温玉原先是乔天涯在推,但近几日都是纪纲,等到乔天涯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丁桃跟历熊门神似的一人守一边,他抱着手臂,冷漠地对乔天涯说:“府君没传,你就不能进——”
乔天涯摁下丁桃的脑袋,掀帘看了眼正屋。
“先生走啦!”丁桃挣脱出来,“用过饭府君就请爷爷把先生推回去了。”
“你不早说,”乔天涯问,“府君呢?”
“府君该歇了,”丁桃说,“这会儿在浴室呢。”
“堂内的窗也不喊人关,晚上冷风大,”乔天涯吓唬丁桃,“冻着府君,等会儿费老十回来念你一晚上。”
丁桃还真忘了这茬儿,他说:“我记着呢,我正要关!”
丁桃说着转身钻进堂内,把窗户挨个给关上了,往外退的时候后脑勺磕着个硬物,他反应迅速地抱住脑袋,以为是费盛回来了,回头正准备说话,又缩着脖子噤声了。
萧驰野放下挡住丁桃的狼戾刀,微微偏着头找沈泽川。他脸上潮湿,是雨也是汗,身上的重甲没卸,靴子都是脏的。
这是下了战场就策马赶回来了。
第233章爱怖
沈泽川回屋时雨还在下,他罩着宽袍没穿木屐,在通往寝屋的小廊里听见几声闷雷,潮湿的风透过新裁的窗纱扑到他的面颊上,错落有致的雨声把沈泽川久坐的闷气驱散了。
小廊侧旁立着烛台,比寝屋亮,沈泽川似乎是想透气,站在那里没有动。影子穿过竹帘露在寝屋的氍毹上,橘黄色的烛光晕染着他的轮廓,微侧的颈边有一点红艳。
四月是田苗生长的季节,如果这场春雨连续不停,端州靠近茶石河的田地就可能被春汛淹掉。沈泽川上个月把端州堤坝的事情吩咐给了孔岭,今日竟然忘记问了。这会儿费盛该回来了,沈泽川掀起竹帘,在寝屋内找着被他踢掉的木屐,准备唤费盛进来问话。
萧驰野早就卸掉了甲,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犯困,听见动静翻了个身,在兰舟捡木屐时拨开垂帷,露出了头。
沈泽川没防备,吓了一跳,木屐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