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棨有些吃惊地问:“这样好的雕工,虽是新璧,只怕花消也不少吧?下官怎好收这样贵重的东西?”
虽然他是七品御史,其实在五品知府前也不必自称下官,奈何他那位四品给事中的上官就坐在宋知府身边,低眉顺眼,含情脉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想想桓大人私底下说不准也要在宋大人面前称一声“下官”,他这做人下官的自称起来也就顺当了许多:“下官实当不起宋大人这般厚爱。”
不,不厚,一般。
这玉佩只是加工好,设计仿了文物,其实就是汉中经济园自己加工的,进的料子都是青玉、岫玉、云南贩来的缅甸白玉之类,绝没有上好的和阗玉籽料。
熊御史就是为了学他大工业来的,宋时不是那种教学时会藏私的人,当下指了指那块玉,含笑介绍道:“只是我这园子里将玉砣床改进了一番,打磨东西精细度更高了。且不止能砣玉,还能打磨些别的。”
与其说是砣床,不如说是脚踏动力的机床——
机床正是工业制造的基础。
第203章
宋时才来到汉中时,还有点儿卷入政治斗争,被发配流放的悲凉萧瑟,如今却俨然成了国家级重点项目带头人,还有朝中大臣一波接一波的到他的基地学习。
没错,他这经济园也可以叫个农科技术研发基地了。除了农科技术,以后还要搞重工业研发,把汉中府建成国内第一个工业基地。
宋时大袖一挥,单手负在身后,右手指向经济园的方向,目光明亮地说:“熊御史将在汉中耽多久?这些日子何妨也到我那工业园中,亲眼看看磷块岩如何粉碎、如何制成肥料?”
求之不得!
熊御史非但要到经济园参观,还主动要求跟宋老师上课:“下官受命而来,为的是将来替朝廷寻磷肥矿,宋大人还要带下官往那逛山一行,亲眼见见磷矿的形状。”
宋时惊讶地问道:“你要往全国寻磷矿?天下之大,恐怕这磷矿也不光是一种模样的,譬如铁矿除寻常铁石外也有赤铁、慈铁、假金种种……”
磷矿可得有六种不同成分的呢,存储条件和矿物形态都不一样。要是他只照着汉中这种磷块岩找,不光会错过许多矿脉,还可能找上几年几十年也未必找得着同的磷块岩矿。
他自己虽然能上晋江网搜矿石分布图,可也不能随便告诉熊御史:他做知府的非要到山间散步,散步时随便捡回来块石头就是能增产的化肥,就已经够奇幻了;若他还能闭着眼画出一张全国磷矿分布图——那他也甭在汉中搞技术革命,直接回京混个国师得了。
可惜这大郑朝是叫穿越者郑太祖逆天改过一回命的,不然他还能写个更精准的《推背图》《烧饼歌》流传后世呢。
看他沉吟不语,熊御史倒是充满乐观主义精神地笑着说:“样子虽不同,质本相同,试用之下总能分辩出来。或者刀攻火烧,炮制出来或许就相似处了。”
这些法子宋大人想必都试过,才能试出此物有肥田之效。他虽不敏,今既已到汉中,万事便托付宋大人了。
他托付了一遍宋大人,还不安心,又向桓大人行了一礼,满面郑重恳求之色。
望桓大人看在他们都是都察院中人,之前他也不曾弹劾过桓家,还为调查宋大人在桂、闽两地任上给宋大人说了不少好话的份儿上给属下美言几句——
若能拿那枕头风吹一吹,可比圣旨都有用,不怕宋大人不拿他当亲学生用心教导。
熊大人这个思路非常正确。宋大人还真是正努力研究磷酸铵,也真看在他是桓凌都察院下属的份上,打算用钱给他研究一下如何判断某地有磷矿存在。
大不了就自己再努力努力写论文嘛。
他连国富论都敢盗版,再想想新角度写小论文又有什么难的?
宋时闭着眼苦苦翻阅着晋江文献网目录,一篇篇看着预览,挑选性价比最高的。正皱着眉苦思,忽觉太阳穴上一热,竟是桓凌从后头悄悄地绕上来,站在椅背后给他按摩。
宋时下意识睁开眼朝他笑了笑,因着心思还没从论文里勾回来,那笑容略带点儿茫然懵懂,不像他平常老成沉稳的神气,倒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桓凌心中微热,弯腰靠近他,低低叫了声“时官儿”。
宋时的注意力还没拉回来,竟对他叫自己的小名儿毫无反应,还那么温柔地看着他,“嗯”了一声。桓凌心口微微颤动,又叫了声时官儿,缓缓将身子俯下,去就他因为仰头而微启的双唇。
双唇被压住轻轻厮磨的感觉才彻底唤回了宋时的神智。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还与他对视的人已经压了下来,视野中只余一点弧度完美的下巴、修长的颈项和微微蠕动的喉结。他不自觉跟着那喉结颤动的节奏吞咽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喟叹。
干正经事呢……
算了正经事还是占上班时间干吧,他们五品大员就是有晚上不带工作回家做的特权。
他躺在四出头官帽椅上,仰头不能仰得太过,只能靠桓凌努力俯就,从他的唇齿啃到下巴,让那张原本因为论文而显露着茫然之色的脸庞彻底改为他失神。
四品佥都御史比五品知府更有特权,甚至辖制知府,双手环着他软得几乎要贴到椅子上的腰,不容拒绝地说:“时官儿,咱们不看论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