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颊倚在桓凌肩上,稍一抬眼便能看到小师兄喉结轻动,感受到自己倚着的肩膀和胸膛肌肉细微的颤动。他双臂合拢翻报纸页的动作一次次将这拥抱变得更深,纸页划过衣袖的声音更是悉悉琐琐地响进人心里,倒是将他读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故事淡化成了背景音。
他们自己的日子比任谁写的故事都好,何必再听别人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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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再关心外头如何编他们的故事,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而朝廷乃至天下却在这层出不穷的,以他们为主角或配角,或背景中的路人,甚或只是个引论文章作者的故事里渐渐变迁。
原本只有少数好实务、爱逢迎的官员在本地兴修工业园,将工商并列为与农同重的地方支柱;渐渐地兴工业的地方和富户越多,农田也都用上工业化产出的农具、肥料和杀虫药剂。地方上修路也从黄土垫道、青石铺地改成水泥沙石的平坦大道,修路用的本钱、人力降低许多,更不复见晴日风起三尺黄沙的景象。
地方上有了工厂便要招工,无地的挣着银子,有地的收粮多了,便要供养子弟读书。
私塾之中,有不少先生便会教宋桓理学,从小儿教孩子算术、物理。公学校中,更有许多学生结文社,凑钱建实验室,请惯会炼丹的道士帮助他们复制书上的实验,一点点自学理化知识。
各地更有仿着汉中而建的“经济学院”,学院间相互联系,请汉中名家教学。若是打听得宋桓二人走到哪里,更要派人跟着他们学上几年。
宋时惦念的全国统一考试竟比他理想中更早了几年出现。
各地教辅书、模拟题也一并如雨后春笋般浮现出来。其中清浊混杂,泥沙俱下,他们两个教育界的奠基人怎忍看见这些学子被假教材所误?
少不得带着那些主动投上门求学的学生组了个教材编撰小组,编出两套统一的数理化地教材——
一套给年纪尚幼,大脑发育未足,须循序渐进、慢慢学习的小学生;一套给读书多年,有志自学现代科学的成人。两套教材只是用词有些变化,学的时长不同,但结果殊途同归,耐得下性子学几年后都能达到统一考试的水平。
考卷则先编模拟卷,再一年年地集起真题。
教材和考卷是在他们游学当中编成,却飞快地传遍各地书院、学校,更传进京中,得了朝中相熟大臣的案头新宠。
不久后在礼部办差的太子便上本奏请朝廷在春闱之中开新科目,令精通大郑新理学之人也有机会入朝为官。
虽然这种杂科出身的官员前程比不得正经进士,却也是给更多读书人一个进身的机会,也好给京城和各地官府选派些学问扎实的可用之人。
新泰帝看了奏疏,便将儿子叫到殿前,抚着他的背说:“吾儿见事长远,善纳人才,果然不负朕这些年教导。不过科考之事是朝廷根本大计,这桓宋理学亦是前朝未有之学,须得更与六部共计,缓缓行之。”
开新科目之事便交由太子主持,他也好看看自己用心栽培半生的儿子如今能做到哪一步了。
太子躬身行礼,郑重承诺道:“儿臣绝不负父皇期望。”
到科试当日,便请两位舅兄回京来亲自出题监考,断绝一切作弊的可能,必定选出朝廷可用之材!
两年后恩科再开,宋时和桓凌便留在京中出了一回考卷,取中了大郑第一批新科出身的官员。次后三年一试,凭新科目取中的学子越来越多,他们二人渐渐放手科试,只在民间专心勘探绘图,研究能改善国计民生的大型机械。
不知不觉间,京师与各大府州已渐有了现代气息:自宫中到各地官府、工坊、富庶百姓都能用上电力,油汽能源的机器,享着前所未有的便利和舒适。
国计民生,归根结底不过衣食住行四务。如今这四件事都已被新出的电力、机械改得天翻地覆,旧理学更渐渐被人抛下,讲述物理的宋桓理学在朝野中地位自也越来越高。
数年后新皇践位,加开恩科,竟把新理学加入会试,从天下读书人中取文理双全者入朝为官。
只会读旧经书的儒生再难踏上登天之路,而在各地学院中读过新理学,或是自学成材的年轻人才涌入朝堂,又给这个历经百余年光阴的朝代注入了新的活力。
而堪称天下之师的宋时和桓凌却依然安闲地过关自己的小日子,只是把从前代步的马车换成了高底盘的柴油机车,往来京师与外省更加方便快捷。
新皇也曾下旨召他们回朝,亦有相熟的旧同僚,追随他们的新弟子劝他们为官:哪怕桓凌为着国舅身份不肯为官,宋时却是姓宋的,与郑氏皇族没有关系,不至于非要辞官不可。
他是天下名士,何不再为朝廷尽忠几年,换个大学士的身份风光致仕?
他是天下名士……
既然大家众口一辞地夸,宋时也就愧领了这个身份,辞谢众位爱重他的同僚:昔日他读世说,读到王恭议论名士一段,十分合他的心。做名士不必须有奇才,自然更不必须处高位,但得常无事……常无事……
但得常无事,得一个桓兄相伴,许他自在出行,做自己爱做的事也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停更一天,以后慢慢搞番外吧